“天呐，大师兄好像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那明明才是个杂役弟子吧，师兄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杂役？”
“那个杂役才十五岁吧，他连使剑都不会！”
……
“天纵奇才。”
林希坐在高台之上，转头，看向了方才叹息的老者，那老者注意到林希的视线，捋了捋胡子，目光仍落在场中：“我晓得你在小林微身上倾注无数心血，只不过小林微这场，当真赢不了，若你这会儿下场叫停，兴许还能保住他的剑。”
林希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场上。
场上，宋林微只剩下了横剑抵挡的力气。
他面前，衣着甚至不能用朴素来形容的少年，用着一柄看起来与主人一样普通的剑，却压得他无从还手。
他只能再扛这十五岁无名少年最后一击。
李非池也确实在酝酿着最后一击。
他已经看出了宋林微在强弩之末，只需最后一击。
最后一击。
他并无杀宋林微的意思，毕竟青梧山也不容许弟子相残，不过一次切磋，只要赢了、证明了自己，那也便够了。
只是宋林微手上那柄剑啊……
这件事许多人都知晓，那林长老不仅将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脸捧在手心养大，手把手教导，还亲自为他煅了本命灵剑，还命名为述而剑。
他可也听说了，林长老本名便是林述而，以自己的名为徒弟灵剑之名……这样的事情，可从来没有过。
再怎么亲近的师徒间，也不会发生这种简直是“我会像剑修的剑一般永远护着你”的事情。
那小白脸凭什么就有这样好的运气。
但微微羡慕的同时，李非池心中更多的还是鄙夷——世人皆知剑修的剑仿若老婆，徒弟用师父的名为剑起名这样的事情，他光是听着，便觉得恶心。
那林长老林述而确实生了张出尘脱俗的脸，可再怎么好看，也是个比他大了一轮不止的女人，亏宋林微那小白脸还将她当什么似的。
偏生就是这样，孔家那大小姐和掌门的小女儿还要围着他转，那小白脸凭什么？
如今看宋林微横剑格挡，李非池只觉得这把剑碍眼。
流光溢彩，是把好剑。
可惜碰上了个恶心主人。
他今日不打算伤宋林微，但这把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该留的。
于是他运气提神，尽全身力量冲宋林微的剑斩去——
宋林微原本没想过要硬抗，即便是输，他在意的也不过是自己会不会丢了师尊的脸，在意识到自己扛不住最后一击的时候，他便想过要认输。
结果李非池的动作比他快，他还没将话说出口，李非池便已经斩过来——
一声巨响，场上滚起厚重烟尘。
台上场下窃窃私语都停了，所有人都伸长脖子想看场上的情形。
小白团子原本还在林希怀里头尖叫【他要毁大徒弟的剑】，当下却也停下，仿佛卡机。
烟尘散尽，宋林微仗剑而立，面容雪白，李非池的笑容也僵在面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林微手中完好无损的述而剑。
谁都没有动，一个是无力再动，一个是震惊太过忘了要动。
片刻，李非池回过神来，咬咬牙，正待补上一击，却叫一把清润嗓音打断。
仙人立于高台上，垂眸看着他们：“够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宋林微身上：“林微，你输了。”
宋林微终于回过神来，规规矩矩收剑拱手：“是我输了。”
他没有抬头，没看看李非池的神色，也没有看自家师尊的神色。
但对于旁人而言，这不重要。
弟子们再一次开始交头接耳。
“大师兄真的输了？”
“是啊，如果不是大师兄的剑上有阵法，这会儿可能连剑都折了。”
“剑修折剑……这叫大师兄将来如何立足？”
所有的话宋林微都能听见。
他埋着头，心想，是啊，若连剑都折了，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师尊，有何颜面继续当青梧山的大师兄？
他已经输给面前的弟子了，从此以往，舞台该让给更有能力的人。
想到这儿，他艰难抬头，想说点什么，然后退场。
然而林希再一次出了声。
林希说：“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回来。”
宋林微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自己果真是叫师尊失望了，毕竟连师尊给的剑都差些没护住。
于是他也顾不得说什么场面话来恭喜胜了自己的同门，只仓促又一拱手，垂头回了他师尊面前。
他低着头，正想请罪，却见一只素白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就像是许多年前、他在思源长街茫然而立的时候一样。
他带着讶异抬头，对上了师尊的目光。
没有失望，没有责备，有的只是切切实实的关心与担忧。
师尊的声音很轻，温柔得好似飘落的羽毛：“可有受伤？”
宋林微摇了摇头。
林希便笑了：“不曾受伤便好。”
然后又道：“这几日辛苦了，晚上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一时间，宋林微心中百味杂陈，甚至想问一问面前的人，“我都输了，难道您不怪我给您丢脸吗”。
然而林希已经牵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向了自己的身后，等看到被留在场上的李非池，宋林微才想起，这并不是个合适说话的时候。
李非池击败了作为大师兄的宋林微，若不是林希早有准备，宋林微连剑都保不住，同辈弟子中没有人打算再挑战他。
门内大比就此画上句号，掌门夸了李非池几句，许多弟子看向李非池的目光也带着崇拜与向往。
他万众瞩目。
他可以当场拜掌门为师。
可李非池却忍不住看向了林希。
他刚才都看见了，那小白脸分明输了，小白脸的师父却还冲着小白脸笑，还拉他手。
他原本该觉得恶心，可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方才那一幕。
他想，那小白脸的师父，对小白脸可真好。
于是在掌门问他对将来可有打算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开了口：“林长老。”
他看见林希抬头，似乎有些诧异。
然后他扬起声音：“林长老可愿收弟子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