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希拒绝之后,宋惊云看了他们好半晌,最终只道:“你与我所以为的界外之人很不一样。”
“我原以为,界外之人既然进入了一个世界,便是打算彻底改变些什么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总算是有些认真了,而宋林微看向林希,却发现自家师尊依然是在笑:“路得自己选。”
宋惊云怔了片刻,抚掌大笑:“在理,路得自己选,才能走得心甘情愿。”
林希带着宋林微离开临江城的时候,宋惊云如约让他们带上了一堆产自临江城的莲子,相传还是孔令猗那位姑奶奶一颗一颗剥的。
孔家姑奶奶本名孔烛,也是一方大能,住在临江城这边就为了养老看美人,见林希带着宋林微离开还挺遗憾,挥着手绢邀请他们有机会多来玩,说城主就是不问世事靠着坑蒙拐骗也挣了不少,不必给城主府上省钱。
总之一系列操作看得宋林微哭笑不得,倒也不至于同刚听说她是孔令猗姑奶奶的时候那般敬畏着了。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相处的机会原本也不多,他既已经想好了要跟着师尊离开,余下的念想便也只有去云中城看一看雪——过往他并不知晓自身有一半血脉来自云中城,不过即便知晓了,区别也不大。
他对云中城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也不认为云中城对他有什么特殊感情,他去云中城,充其量不过路过,没必要想太多。
他师尊看上去也并未因为他的身世而焦虑,倒是小白团子三番四次试探着问他要不要到别的地方去,譬如说西边。
想到在幻境里头看见的李非池接下来在西边得了个机缘,再看小白团子跃跃欲试的模样,宋林微难得感到哭笑不得。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小白团子多半也来自他师尊所说的那个地方,且知道的东西或许比他们都多,只是心性同个小娃娃一样,想法也比大人简单许多,只知道要把喜欢的东西捧到喜欢的人跟前,并永远站在自己喜欢的人那一边。
纯粹得叫人忍不住去喜欢。
不过对于小白团子怂恿他抢机缘的好意,宋林微也只能心领——他确实对李非池的机缘没有兴趣,也并不想成为李非池。
他从来都没有开宗立派的野心。
意识到他实在没有这样的想法之后,小白团子也没再坚持着与他提这方面的事情,而是开始缠着他撒娇要他讲故事,甚至还自告奋勇晚上同他睡一处。
林希对此没有表示,一副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就顺着小白团子的意思的态度。
于是之后两日,小白团子都同宋林微睡一屋,好在它也不是寻常小孩,并没有什么生理问题需要解决,顶多也就是睡觉的时候粘人些,总爱将人的手往自个儿怀里团,叫睡相一向规矩的宋林微颇不习惯。
因着他们算是边走边玩,,也一向不错过饭点,饭后甚至还会逛逛街买点儿小玩意,加上御剑速度也不快,待抵达北境,已经是第三日的下午。
北境不兴御剑乱飞,进城也许路引,故而他们在北境余关便要落地走陆路。
北境风光也与他们先前所见到的不同,若说青梧山草木葱茏、临江城山川相缭,这北境,一眼过去是则无边荒野,叫人一颗心都跟着视野一处开阔。
宋林微怔了半晌,抬起手,接住一朵飘落的雪花。
纵然还没到云中城境内,也已经见了雪。
小白团子也学着他的模样接了一片雪,“哇”一声:“好凉呀!”
它将手往脸上贴了贴,然后重新抱住林希,又转头看宋林微:“下雪好冷的呀,我们快些找个暖和地方躲雪吧大徒弟。”
宋林微一愣,转头看向抱着小白团子的自家师尊,收回手,走回到师尊身边,从储物戒里头翻了翻,居然翻出来一把伞。
他将伞撑开,为师尊及小白团子遮住了落下的雪。
三人撑着一把伞,就这么走向余关入口。
等走近一些,小白团子忽然又开了口:“是云中城宋氏本家的人。”
它只说了这么一句。
宋林微抬头,也看见了守关的两个少年衣上流云纹与家徽。
他师尊开口:“余关为北境第一道防线,守关者自然该是宋氏本家弟子。”
她说完这声,没人再说话,三人便就这么到了守关弟子跟前。
这边来往的多数是修士,修士多锻体,不惧严寒,这会儿雪也不大,先前走过去的人都闲庭信步不当回事,骤然看见他们这般打着伞的,站在前头的少年还愣了愣,片刻才回过神,低头到:“姓名,来处。”
林希开口:“青梧山林述而,青梧山宋林微。”
她说话的同时,有字迹在少年跟前的书简上头浮现,少年摸出两块小木牌,看了眼小白团子,正待要问呢,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嘶”一声,抬头,直愣愣看向宋林微。
宋林微原本在等他动作,一不留神跟他对上视线,还有点懵。
少年张张嘴,看上去有话想说,只是话到嘴边又叫他压了下去,生硬转折:“你生得可真好看。”
宋林微:“?”
然而他还没回过神,少年便重新低了头,将两块木牌递给他们:“这是你们的路引,若遇着事有需要,可凭路引到云中城宋家求助。”
宋林微虽说觉得这少年奇奇怪怪,但还是从他手中接过木牌,道了谢。
便是这个过程,他也发现少年在偷看他,这样的行径叫他十分纳闷,可又不好问什么。
等他将木牌交给他师尊,打算与他师尊一同带着小白团子去找个地方喝壶热茶暖暖身,少年却又将他叫住,眼巴巴看着他。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宋林微还真没叫同龄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想质问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他便见少年开了口:“我就是有些惊讶,失礼之处,望海涵。”
少年看着他,神色真诚:“不过我没说谎,也没奉承,你生得真的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