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带着因圣女的话而发懵的女孩离开后，小白团子便迫不及待地从林希怀里蹦出来，一张狮子脸上居然挂着明明白白的担忧。

然后它便一头栽向草地，被迫打了个滚——一头幼年狮子，可没办法抗衡地心引力。

单从视觉效果上论的话，还怪可爱的。

小白团子这会儿却顾不上自己可爱不可爱，等林希俯身，将它重新抱起来，它便四爪并用爬上林希肩头，声音焦急：“希希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林希拍拍它的背以示安抚，顺便摸了摸毛：“我没有不舒服。”

小白团子却不信：“可是希希跟平时很不一样！”

“你虽然救下了那个小女孩，但在她明明是期盼你为她起名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给她起名字。”

相处那么久，这还是小白团子第一次见林希明明白白地拒绝别人，在过往的世界里，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人，林希也从未试过直接且坚定地为对方选择某条路。

但现在，林希没有给救回来的小女孩起名，而是将对方推给了路易莎。

娜塔莎是圣女的守护者，是圣女的使徒。

圣女的使徒带出来的孩子，并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身后是林中泉，泉中有高台，林希抱着小白团子登上高台，于高台中心席地坐下，望向远山，声音轻柔和缓：“统统，别怕。”

说完这一句，她阖上眼，不再看眼前的世界。

只脊背依旧笔挺。

“圣女”的日程并不繁忙，大多数时候，林希只是停留在高台中心，或站或坐，倾听来自信仰她的族群的“声音”。

偶尔，她也会在娜塔莎的要求下离开高台，去“进食”或是“休憩”。

圣女毕竟还未曾脱离肉体凡胎，也曾降生于母亲的怀抱。

而娜塔莎无疑是一名十分完美的使徒。

她在对圣女的日常起居的照顾上无微不至，却从不对圣女的行为多嘴。

被捡回来的女孩同样由她照顾着，在身上的伤势养好之后，娜塔莎便开始教导女孩识字，教授女孩以学识与礼数。

她将曾习得的一切倾囊相授。

女孩学得认真，娜塔莎也在照顾圣女时，用如同话家常一般的语气，将女孩的学习情况汇报给林希，末了，又道：“她想见您。”

同样是陈述事实的语调，并没有替人邀功或是求圣女赏脸的意思。

林希同样听得认真，听完之后，歪头看着娜塔莎，也难怪的同样是陈述语气：“你很欣赏她。”

娜塔莎不会对圣女撒谎，一板一眼地承认：“她作为学生，很不错。”

林希换了个坐的姿势，让小狮子模样的小白团子从自己的一边肩膀爬到另一边肩膀：“兽潮要来了。”

娜塔莎肃了神色。

她看着林希，面上是不甚明显的担忧：“兽潮来比从前来得频繁。”

林希垂眸。

她知道娜塔莎在说什么。

甚至，接收了“圣女”记忆以及世界规则的她，对“兽潮”的了解，比只作为使女的娜塔莎要更加深刻。

人心不足而生“兽”。

兽潮的存在，原本也是圣女所庇佑之下的人所供养出来的。

林希闭上眼。

信众的心声自四面八方将她裹挟，如风。

而执念与欲望化作霜雪，散入风中。

林希睁开眼。

顷刻间，霜雪尽散，风亦止息。

林希看向娜塔莎：“我的存在并非永恒。”

人们总要学会自己对抗横流物欲。

也总要学会与欲望共存。

“兽”本就是“人”的一部分。

娜塔莎只恭顺地站在那里，原先的那点儿担忧已然被她好好收住。

唯余顺从。

圣女的使者，自然要信天命。

林希弯腰抱起小狮子，回身往高台走去。

娜塔莎注视着她踏上高台，而后，无声退下。

林希如常在高台正中坐下，小狮子却并不安分，在她怀抱里扭来扭去，无论如何都要引起她注意力：【宿主！】

于是林希便将注意力分给了自己那愈发活泼的系统。

小狮子粘着她呜呜呜。

林希轻轻帮小狮子顺着毛，声音温和：“统统，别怕。”

小狮子依旧在往她怀里扎，声音闷闷的：【圣女的存在并非永恒，不止是因为每次抵御兽潮都要消耗圣女的本源力量吧。】

林希手上动作没有停：“人祈求神明，原本也是因为力有不逮。”

小狮子蓦地仰起头：【可明明也是他们先求的！】

林希没再说话，只依旧轻柔地为小狮子顺着毛。

过了片刻，小狮子忽的又开了口：【那他也一样吗？】

没有指名道姓。

可林希认识的真正在【神位】上的，从来也只有那一个。

林希神色没变，声音与动作一样温温柔柔：“都一样的，统统。”

小狮子再一次埋进了林希怀里，似在生闷气。

而这场气一生就是许久，直到林希再一次离开祭坛，平定兽潮后带着一身血色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