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司处,仙官早就听到风声等在门口。
远远望见那抹缥碧色身形,急忙迎了上去。
“听闻神君方才平乱回归天域,不知何事要来戒律司指教?莫不是又有什么新规等着颁布,还是有哪道规矩不合适需要改的?”
也不怪这掌管天规清律的仙官慌张上前,天帝眼前的红人,又对天规戒律格外透彻熟悉,从未行差踏错的宸绛神君,来这戒律司的次数本就寥寥无几,不是替天帝传达新的规矩,便是察觉有纰漏需要修补。
纵然这戒律司常常有受罚的神仙来此领罚,这名单里可从没出现过这位神君的名字,便是他所掌管的霜域宫,亦是极少有犯错的仙侍。
宸绛与这仙官颔首行礼,而后拿出一枚传音竹简,递给他。
待听见天帝的声音时,仙官如见亲临,急忙跪下聆听。
待听完,仙官有些结巴确定道:“这戒鞭……是神君领的么?”
他艰难将这句话问出口,又心中暗道自己失言,当真是个傻问题,神君只身前来,还能是谁?
宸绛轻声道:“本君前来领罚,劳烦仙官带路。”
“啊?!是,神君这边请……呸,神君随我来。”
待领到一处刑房前,仙官回神,领宸绛去了墙角,小声斟酌出声:“这戒鞭……刑房只有一种,怕神君不知,这戒鞭抽下去,还是挺疼的,多抽几鞭容易伤筋动骨。寻常犯错的仙者也只是受个五鞭,若是犯了大过错,一年约莫有几个领过十鞭以上的,只是,不知神君这二十遍,该怎么施刑了?神君你看,要么我这给您轻些?或是您穿个法袍过来抵挡一番?”
宸绛看向那枚竹简,嘴角扬起些微的弧度,而后拱手表示感谢,嗓音亦是放轻回答:“多谢仙官,只是本君本就是犯了错事被罚,仙官不必酌情,依照规矩来便是。”
仙官这才有些不自在道:“害,这般,那神君请进刑房。”
这戒鞭由天域中生长的千秋藤编织而成,因这藤蔓周身长了尖锐利刺,少有动物啃啮,故而可在密林之中生长千年。
这藤蔓上的尖刺极难拔除,又因天域中诸多规矩,故而千秋藤成了戒律司中戒鞭专用的材料。
所制成的戒鞭也是众多神仙闻之色变的物件。
行刑仙者握紧鞭子上的铜制手柄,咽了口唾沫。
“二十鞭?!这……这……请神君多担待些。”
却听那要挨罚的人反而道:“无妨,辛苦您了。”
尖锐的呼啸声从背后传来,五鞭下去,果真如仙官所说,鞭子扫过之处,长袍不堪力道破碎裂开,起初有血珠顺着鞭上尖刺冒出,而第十鞭开始,这背上的血珠随着伤痕的重复,逐渐流淌下来,疼痛鲜明,似乎能叫人记一辈子。
宸绛咽下喉头的铁锈味,忽而想到人界的过往,他们故事的起初,也是从刑房开始,只是与此处相比,大理寺的鞭子力道是小了许多。
好在……他额头的汗珠滴落在地,而后想起什么,疼痛到极致的伤口已然麻木。
他兀自想着,好在……挥鞭的人不是她。
耳边风声停下,执刑的仙者将戒鞭挂回墙上,赶忙将他扶起:“神君……神君可还撑得住?”
宸绛吐出一口浊气,借着力道起身整理衣襟,点头道:“尚可,多谢。”
他并指念诀,从墟中化出一件玉色鹤氅,披在身上,而后拱手道:“还请仙者带我去向仙官辞别。”
仙者连忙搀扶他前去。
待到仙官所在之处,仙者忙回去值守,仙官心下忐忑,拿出一瓶伤药,轻声道:“神君,这药对戒鞭之伤颇为有效,神君不妨带去。”
宸绛笑着收下,这才思量出声:“不知仙官可方便带我去见今日学规矩的女仙?身上是人界的衣裙,明艳高挑的样子。”
仙官这才嗅到其中的一点端倪,声音更加小了:“神君说的这位女仙,可是天帝身边的风息仙娥带过来的那位?”
宸绛神色中带了一丝焦急,连忙回道:“正是她。”
“唔,我就说又不是凡人飞升的时段,不逢年过节怎得还有新来的女仙……”
宸绛拿出枚霜域宫的玉令,放在仙官桌上,执礼道:“这是我宫中玉令,今日若能通融一二,凭此玉令本君日后可帮仙官做件事。”
仙官忙起身推拒道:“使不得使不得,正如神君此前所说,下官亦是知道天域规矩的,万万不能收下此物。这般,神君若有什么话,下官替你传达便是,只是这天规,实在是不能去见那位女仙。”
宸绛听罢,松了口气,将玉令收回。
看来这仙官还算公正,不至于因为什么事情动用私刑。
他将衣襟中的一枚墨绿莲纹玉佩递了过去:“仙官将此物交给那位女仙,天域规矩多,她又初来乍到怕是会难捱,此物交予她聊以安慰罢了。”
宸绛顿了顿,而后说:“劳烦仙官告诉她,本君没受什么罚,只是关了几日紧闭,反思已过而已,请她等我三日,三日后我接她回宫。”
他说得极为平静,仙官听得心跳愈发加速了,这算什么,他好像吃到了瓜?
只是这瓜,熟不熟?
仙官忙接过这玉佩,连声答应:“好说好说,下官一定将话带过去。还望神君莫要担心,虽则天规戒律多,不过好在这位女仙看着是个聪慧的,应当不会受什么委屈。”
宸绛这才略微放下心,又郑重谢过,继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