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着晚上离开呢？”
洛斯白靠坐在软垫上，一手抱着血晶，一手从旁边小桌上的罐头里挖一勺Q软像果冻一般的血冻，美滋滋送进嘴里。
不得不说路德确实擅长捣鼓这些小玩意儿，虽然血冻没有新鲜血液美味，却是难得符合吸血鬼口味的小零食。
若是血族没有被剿，将这东西带回去定能引起那些嘴馋的家伙哄抢，若是那些家伙还在……
细白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洛斯白皱着眉将脑海中生出的杂乱想法掐断。
靠记忆传输信息的弊端真是不小，由于信息量巨大，系统还会自动模糊宿主原本的记忆，以至于代入感太强时常会让宿主忘记自己是外来者的身份。
这对于任务者来说简直是新手教程结束后直接进入困难模式，意志力不强的大概会无知无觉地沦为任系统操控的工具人。
“因为白天村民们会送行。”
正在驾驶车辆的路德轻声开口，声音透过小窗将洛斯白的思绪拉回。
路德补充道：“你不喜欢他们。”
看似木讷的人心思却意外细腻。
洛斯白不吝夸赞，勺子在半空点了点：“不愧是我的血仆，你们那村子啊，除了你、贝吉和可豆，其他人我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路德的嘴角缓缓翘起，却又在下一刻听到后方传来吸血鬼含着血冻的含糊声音：“那就奖励你，今晚不吸你的血了。”
扶着操纵杆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男人掐着手心压下嘴角，片刻后忽然自嘲一笑。
真的栽了，明明是奖励，他却有些不想要。
蒸汽车慢悠悠行进，在天亮时已然路过几个村子，顺利抵达第一个城镇。
镇中的物价比几个村子联合经营的集市要高许多，路德的一套锤子卖了不错的价钱，足够给漂亮青年买几套新衣服，顺便还要买一副面具。
吸血鬼爱干净，不愿意在脸上涂抹黑泥，可那张脸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当他收好钱打算带对方去逛逛时，一转头竟没看到那个红色身影。
路德神色一变，目光焦急地搜寻一圈才发现“小红帽”还在不远处，只是被另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挡住了身体。
洛斯白仰头看向忽然挡在面前的人，脑袋歪了歪，一缕发丝从兜帽中滑落，柔顺丝滑，像上好的绸缎，仿佛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香味。
“有什么事吗？”
周围人纷纷侧目，壮汉满是胡茬的脸迅速涨红，说起话来也变得吞吞吐吐：“我…我们家少爷想请你到…到家里坐一坐。”
街上人不少，大家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洛斯白挑了挑眉：“你家少爷是哪位？”
壮汉立刻骄傲地扬起下巴：“这镇上能称少爷的，只有我们镇长之子马文少爷。”
一听这名字洛斯白便失去了兴趣，比“路德”还要路人的名字，实在让人毫无结交欲望。
他转头看向一旁摊位的大娘，晃了晃手中的花束：“等会儿我带人来付钱。”
见大娘愣愣点头，他这才又看向壮汉：“抱歉，我还有其他事。”
说完便拉低帽檐抬脚打算绕过对方，却不曾想被一把捏住了胳膊。
壮汉浓眉紧皱，努力压下眼里的羞恼，手上力道却不轻：“谅你是外来的不知道我们家少爷也无妨，被少爷看上是你的福气，还不跟我走？”
这瘦瘦小小的，直接一手拎走。
然而胳膊用力竟没能拎动，低头一看才发现有另一只手按在了手腕上。
“松手。”
来人比壮汉还要高出一截，眉尾处一道疤狰狞可怖，此刻冷凝的眼神更是看得人心里一咯噔。
壮汉怂了一瞬后立刻又直起腰背：“你是哪根葱，别多管闲事。”
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路德低头看了眼漂亮青年微微皱起的眉，手中骤然用力。
壮汉惨叫一声终于松开手连退几步，抬起头便看到先前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漂亮美人挽上那高大男人的胳膊，对自己扬起笑脸。
“人到了，恕不奉陪。”
这一笑彻底让壮汉恼羞成怒，冲上前就要和路德一较高下，一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样子。
路德抿唇将洛斯白拉到身后，暗暗握紧拳头，却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满面狰狞的壮汉立刻收回脚，弯着腰看向来人。
“少爷。”
“不要这么粗鲁。”面容温和的青年先是不轻不重地训斥一句，随后目光转向被藏在后方的人，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原本只是想和两位交个朋友，既然两位还有事要忙，便不打扰了。”
这就是马文了，洛斯白抬眼看向身形干瘦、脚步虚浮、明显气血不足的人，无趣地嗯了声。
一个贪恋美色到身体亏空的人，即使外表装得再温文尔雅，身体散发出的臭味依旧逃不过吸血鬼的鼻子。
他扯了扯路德的衣服，催人向花铺大娘付了钱，随后无视身后那道灼灼的目光，拉着人钻进了卖衣服的店。
两人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走出闹市区时洛斯白已经换下身上惹眼的红斗篷，替换的是更加柔软舒适的云缎披风，白色缎面能够反射大多数太阳光，穿上十分舒适。
至于面具，路德挑了很久，最后被洛斯白一句闷得慌无情拒绝。
佩戴面具不仅影响吸血鬼的感知和进食，也不见得有多低调，反而可能更加引人注目。
大不了之后尽量避开人类高度集中的城镇。
采购一番的两人缓步回到镇外停放车辆的位置，还未走近却双双停下了脚步。
洛斯白扯了扯嘴角，眼神渐冷：“我有些生气了。”
原本停放妥当的车子如今侧翻在地，上了锁的车厢倒是完好无损，但车轮不见了踪影，蒸汽锅炉也被拆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凄凄惨惨可可怜怜。
看到爱车被大卸八块，路德同样难以维持冷静，快步走上前，越是检查越是面色难看。
他抿唇看向走近的吸血鬼，发现对方嘴角已经隐隐露出尖牙，赶忙安抚道：“给我一点时间，我能修好它。”
“修？”洛斯白一脚踢开散落的零件，“烂成这样还有修的必要吗？直接换新车吧。”
路德无措地站在一堆碎片旁，神情有些窘迫：“钱…不够买一辆新车。”
蒸汽车的售卖对象一直都是工厂和达官显贵，因此价格高得离谱，平民阶层大多数都是根据需求自制的劣质半机械车，更多的还是马车、骡车。
路德的所有积蓄或许足够买一辆低级代步车，可车辆的舒适度和性能可能远不如他自制的货车。
想要买到一辆能跑长途且舒适的车，那点钱是远远不够的。
“谁说要买了。”
漂亮吸血鬼舔着尖牙，望向不远处的镇子，目光格外森冷。
“当然是去找罪魁祸首索赔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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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是忙完了吗？”
会客厅内沉浸品茶的人终于抬起头望向两位客人，拉长的语调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得意。
路德目光不善，洛斯白却微笑着轻声回答：“是突然遇到了棘手的事，想请马文少爷帮一个小忙。”
“哦？不妨说说看。”
“我们停在外面的车不知被谁恶意损坏了，请少爷帮忙找出贼人。”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马文眉头一皱用力放下茶杯，随后又自责地叹息一声，“父亲这些天不在镇上，没想到巡查值守的人松懈到了这样的地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凶手，替你做主。”
这位少爷演技实在堪忧，那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洛斯白佯装没有发现，感激地朝对方微微鞠了一躬：“实在太感谢了。”
接下来便和预料中没有什么不同，马文以赔罪为借口将他们留下暂住，并在当晚设席招待。
看着一桌丰盛的饭菜，路德毫无食欲，见对面马文将两人杯子斟满，鼻尖萦绕的气味让他不由皱眉：“影蚀。”
一种号称能够醉倒吸血鬼的烈酒，入口清淡回甘，后劲却极大。
马文动作顿了下，立刻笑道：“这位兄弟见识不浅，我是真心想和两位交个朋友，但家里没有其他好酒，不喜欢的话咱们以茶代酒。”
路德刚想点头却见身旁的漂亮吸血鬼端起杯子嗅了嗅，眼中满是好奇：“我倒是想尝尝这影蚀的味道。”
感受到放在膝盖上的手被另一只冰冷纤细的手捏了捏，准备阻拦的路德只能默默闭上了嘴。
“好！这酒味道是顶好的，包你满意。”马文笑得合不拢嘴，阴湿的眼肆无忌惮描摹着天真美人儿的脸，一颗心蠢蠢欲动。
影蚀不愧是有名的烈酒，仅仅一刻钟的时间，桌上菜没下多少，人却已经趴倒一片。
美人嘟囔着要再来一杯，却睁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直不起腰，而他身旁的男人也已经皱着眉双目紧闭。
唯有马文只顾着给两人灌酒，自己则未沾一滴，此刻脸上的欲望再难压抑，迫不及待的招来下人：“将两位客人送回房间休息。”
门外等待的人立刻进来将醉倒的人抬起，只是两人抬走的方向却不同，一个往客房送，一个则送进了主屋。
换过衣服的马文哼着小曲走进卧室，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小美人，鼻腔中发出粗重喘息。
他一点点靠近，手指探向那张漂亮的脸，嘴角刚扯开得逞的笑容，胸口却猛然传来剧痛。
向下看去，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停在自己胸口，尖利的指甲已经刺入皮肉。
美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暗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含笑：“别动，我再用力一分就能刺穿你的心脏。”
尖叫声在破口而出前被死死堵在喉咙里，马文本就不甚好看的脸扭曲成了更加丑陋的模样，洛斯白嫌弃地皱眉。
“怎么抖成筛子了，之前不是挺嚣张肆意的嘛？”
胸口的利爪猛然抽回，满脸恐惧的马文浑身瘫软地跌倒在地，顾不上疼痛便立刻跪趴着颤声哀求：“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网开一面，我…我可以献上包您满意的血仆。”
洛斯白挑眉，上贡如此熟练，原来是亲吸血鬼的一派，难怪堂堂镇长居所竟然没有任何克制吸血鬼的东西存在。
他跷着腿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将指尖的血蹭在床幔上，垂眸看向下方：“你弄坏了我们的车。”
“那绝对是无心之举！”马文将头磕得砰砰响，“我这就给大人准备最豪华的巡礼车。”
“巡礼车倒是不必，舒适宽敞就好。”洛斯白轻笑。
说大话也不怕闪到舌头，一个小小的城镇怎么可能拿得出豪华巡礼车。
马文闻言连连点头：“一定给您找到最舒适的，只是这需要一些时间。”
洛斯白却不听废话，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瑟缩的人，恢复浓黑的眼眸再次变红：“你知道吸血鬼是如何控制血仆的吗？”
跪伏的人小心翼翼抬头，喉结滚动：“血…血契。”
吸血鬼缓缓蹲下身，弯着眼睛笑道：“错，只需要一滴血，甚至不需要是血仆。”
马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体血液流速骤然加快，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紧握着，产生阵阵抽痛，耳鸣声吵得脑袋昏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陷入了虚脱状态。
“感觉如何？”洛斯白支着下巴微笑，仿佛在问今天吃了没有一般随意。
被吓破胆男人现在连头也嗑不动了，捂着心口涕泗横流：“饶命……大人饶命…”
险些被蹭到眼泪鼻涕，洛斯白连忙起身，踢了男人一脚才后退几步站远了些：“现在立刻去给我弄车。”
等人虚弱点头后，他也不再废话，扬声朝门外喊道：“还不进来扶我们马文少爷去取车？”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是本应该已经被送进客房的高大男人。
被提起拎出房间时，马文终于彻底任命，先带着两人进入镇长卧室翻出藏在抽屉最里层的钥匙，随后踉跄着来到库房，指着角落被一块白布盖着的东西。
“就是这个了，这是整个镇里最贵的车。”
洛斯白扯开白布，险些被亮洁如新的车子闪到眼睛。
纯白色车身线条流畅，每一个部件都完美嵌合，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看起来十分精简，这种精简正是难得之处，是如今很多蒸汽车无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