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长廊，一道黑沉的长影徘徊在隐秘的月光下。

两侧的墙壁随着他的不断前进，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高，几乎要把他压垮。那些细细碎碎的耳语再次出现，即使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屏蔽听觉，它们也不曾消失。

细长蜿蜒的蓝紫色线条如同绚丽梦幻的毒蛇一般，在墙上来回游动，交错在一起，就像是古埃及中最古老的荷鲁斯之眼。

蝙蝠侠观察着它们的变化，忍不住闭上了眼。

“嗒...嗒嗒。”

血液取代了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掉落，最后被长廊吸入。

蝙蝠侠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在这只能听到自己声音的幻境里，他仿佛又回到了‘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焦虑化身成沉重的铁链将他的身体，包括他的口鼻都紧紧的禁锢拉扯。

“呼，呼，呼...”

浓雾掩盖了他的喘息声。

蝙蝠侠拖着被水汽浸满的战甲，步履蹒跚的向前挪去。

耳边似乎出现了桃乐丝的声音，但等他集中精神去听时，才发现是他的幻听。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想到这次意外发生的这么快，桃乐丝可能已经发现了他的古怪。

想到这，蝙蝠侠那深谋远虑的大脑开始自动运转。

桃乐丝可能放弃了他，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她玩的游戏主角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那种把她经常牵扯进危险当中的人。

他想如果换做是他，桃乐丝选择逃避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事情的走向不该是这样，明明他已经收集了桃乐丝所有的信息，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找到她了。蝙蝠侠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怨恨，不仅是对小丑，更是对这个一直在阻挠他的世界。

早在他们离开疯人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真相。

世界不想让他把桃乐丝留下。

但桃乐丝之所以能出现在他面前，里面也一定有它的暗箱操作。

蝙蝠侠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再去想。

蝙蝠侠的头颅自然低垂着，无尽的疲倦一直萦绕在他的身上，挥之不散。他现在仿佛是一个被拿走所有骨头的肉泥，除了回到土里，再也不能迈出一步。

像是老旧的机器，他坐了下来。

蓝紫色的荧光围绕在他身边，让人看不清蝙蝠侠的神色。

不知外面的时间过去了多久。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桃乐丝那头张扬的红发。

蝙蝠侠：“......”

小巷里，桃乐丝醒了过来。

她似乎对周围的环境表现得非常陌生。

有人过来了。

她竟然还想过去偷听。

那群暴徒似乎在讨论他的生死。

为什么桃乐丝对他的名字没有反应？即使是小丑，也无动于衷？

桃乐丝似乎不是‘桃乐丝’，至少不是他认识的。

暴徒走了过来。

她终于认识到了危险。

只是...竟然真的翻过去了。

桃乐丝暂时逃过一劫。

没等蝙蝠侠为她松口气，结果在下一秒，他看到了一支指着她脑袋的枪。

一个熟悉的人缓缓入画，蝙蝠侠的表情瞬间凝滞。被无尽长廊耗走的理智回笼，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想，而是幻境外真真切切在发生发生的事。

她真的来到了他的世界。

不是前两次的意识体，而是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出现。

意识到这一点后，蝙蝠侠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现在，他整个面部表情几乎崩坏。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蝙蝠侠想。

他将牢牢地抓住她的裙摆，用黑漆宽大的披风将她掩盖，藏于蝙蝠洞。即使是世界也发现不了她，她将成为他唯一且独特的珍藏品。

蝙蝠侠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眼里满是恨意的抓住面前跳跃的线条。听着它们凄厉的惨叫声，他用力一捏，断裂成两半的线条颜色慢慢褪去，深黑的长廊变亮了一点。

与此同时，在他体内沉睡的毒液苏醒了过来。

伴随着长廊一点一点的消失，蝙蝠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滑过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他能感受到深绿色的毒液正在体内流淌，从手臂爬进他的心脏，他的大脑，他的血管，直到蝙蝠侠睁开那双充满绿血丝的蓝眼睛。

至少，把桃乐丝带走。

蝙蝠侠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从废墟里惊醒。

四处静谧无比，看来戈登也被带走了。

判断出目前情况的蝙蝠侠简单粗暴的炸开压在他上面的残墙，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指，抓住石头，从地底深处爬了上去。

寒风吹过，细小的碎粒打在他撕裂的皮肉上，让原本凝固的鲜血缓缓渗出，隐入漆黑的臂甲里。

蝙蝠侠故意忽视了这具对疼痛变得更加敏感的身体，想以此来刺激自己保持大脑清醒。

蝙蝠侠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沉浸在找到桃乐丝后一系列的计划中的蝙蝠侠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看向四周。

要想找到那人，他得多费点功夫了。

借小丑的手，蝙蝠侠隐瞒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只留下一个疑似蝙蝠亡灵出现的鬼故事。

=

蝙蝠侠一边回想着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一边在附近寻找着暴徒们的身影。

果然，他们在这里。

看着聚集在火堆前的几个暴徒，蝙蝠侠从黑暗里走出。

跳跃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底，包括那几个面露惊恐的人。

正好。

蝙蝠侠紧咬着不听使唤的嘴巴两侧的肌肉，拿出了标志性的蝙蝠飞镖。

在他那根岌岌可危的神经断裂前，暴徒的存在正好给了他发泄的出口。

不如说，这座城仿佛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令现在的蝙蝠侠满意极了。

而这对那群松散的暴徒们就称不上好消息了。

“蝙蝠侠不是...死了吗？！”

他们看着那个奇怪的蝙蝠侠，心中一颤，腿软的直发抖。

他们听到‘蝙蝠侠’张开口，“小丑去了哪？”

“不，不...他去了奇迹铁塔！”生活在哥谭最底层的这群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

这要是以前，他们也许会挣扎一番。

但现在，看看这个‘蝙蝠侠’吧！

身上的伤口加起来比他们这辈子受到的还要多，以往闪闪发亮的战甲现在破烂的连废品站都不要，而战甲的主人也丝毫不觉得他哪里奇怪，仿佛痛觉消失了一样，依旧像以前一样神出鬼没，令他们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甚至，这份感觉比以往来的还要强烈。

以这群见过世面的暴徒们来说，他们丝毫不会去怀疑这个‘蝙蝠侠’会杀人。

于是，胆小怕死的他们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可即使是他们不停地说，蝙蝠侠看他们的眼神一如开始。

高压下，一名暴徒受不了了。他抄起手边的枪就朝蝙蝠侠射去。

“别！”

领头的老大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他脖子上喷出来的血溅了一脸。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不是没有察觉到蝙蝠侠的异常，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出手。

他们听到或看到的不杀人的蝙蝠侠仿佛被留在了过去，正如被关押进这座城市之前，扬言要抛弃过去，重新开始的他们一样，变得残忍了起来。

为首的老大滚动了下喉咙，眼神警惕却一脸讨好的对蝙蝠侠伸出双手，举起了投降的姿势。

其他人见此，纷纷举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蝙蝠侠眼里忽然闪现过一个画面。

那些他认识的人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其中一个朝他伸出手时，他曾惊喜的以为他摆脱了控制，却没想到那个人只是在临死前说完了他在这段剧情里应该说的话。

[真是令人怀念——]

[小丑]的幻影模模糊糊的从地底钻出来，张开双臂，那副表情好像在说‘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他]转了一个圈，对那些还在等他开口放过他们的暴徒走了过去。

下意识的，蝙蝠侠也跟了上去。

暴徒们颤抖的更加厉害。

他们都在等死神架在脖子上的镰刀消失。

[啧，真没劲！还以为他们会和那个小可怜一样站起来反抗你呢。]

[小丑]像是美食家一样点评道。

[怎么了？这个时候怎么不杀了他们？][小丑]洋洋得意的嘴脸突然变了，他压低声音，喜怒不定道：[别忘了，知道你复活的人可是越少越好。]

他当然知道[小丑]说的话一部分是对的。

蝙蝠侠摩挲着锋利见血的飞镖，却在下手的那一刻犹豫了。

[哎，真是令小丑叔叔失望。]

[就算你放过他们，但你真的敢保证他们不会找到小桃乐丝，告你的状吗？]

[要是小桃乐丝‘一不小心’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她还会对你产生恻隐的心吗？]

[小丑]的话像是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直击要害。

蝙蝠侠收回飞镖的手一顿。

此时，满脑子都在庆幸捡回条命的暴徒们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血花四溅，温热、咸湿的深红色是他们最后品尝到的酒。

等今夜过去，那条讳莫如深的巷子里可能又会多出几则关于蝙蝠亡灵闪现杀人的不详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