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米卡·拉莫斯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仿佛听到一件令他恐慌的事情。
大卫·布朗的神色也不如之前那般自若了，他说：“第8军目前处于失联状态，拉莫斯理事长，您有其它可以联系到拉姆中将的办法吗？”
米卡脸色惨白，迟疑地摇了摇头。
他来回看了看大卫·布朗，又看了看康妮·希尔，问道：“特朗指挥官也找不到他吗？”
康妮·希尔摇了摇头，遗憾地表示：“特朗指挥官也处于失联状态。”
——不是说一切顺利吗？
米卡咽了下口水，试探性地提道：“我的个人终端一直没有信号，或者你们帮我恢复一下对外通信功能，让我试着联系一下拉姆中将？”
康妮·希尔没有立即回答，她停顿了数秒钟。
这几秒钟对于米卡来说，是一次漫长的等待。
随后，这个女人温柔地开口了：“屏蔽信号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不用担心，我们会继续联系拉姆中将，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也让人难以提出异议。
很快，房间内再次只剩下米卡一个人。
他低头，盯着那铺设米白色地毯的地面看了几秒钟，突然抓起旁边的枕头狠狠砸向那扇紧闭的门。
“封锁消息。”
康妮·希尔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门，目光冷酷。
很快，她继续往前走，并对大卫·布朗说，“暂时不能让李维斯他们知道这件事情。”
大卫·布朗紧跟上女人的步伐，从西装内袋里拿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汗：“可是……未必能瞒多久。”
“能瞒多久瞒多久，必要的时候……”
说到这里，康妮·希尔没有再说下去。
“是，我明白了。”
-
同一时间，由第九军与星鳗组成的第二星系联军，共七千艘战舰集结于第二星系外域，距离桑格海盗联军集结地12万光年的地方，双方呈对峙状态。
是海盗联军方率先给星鳗发去通讯请求。
其队长李维斯是这么对爱德华说：“爱德华，难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我实在不想跟朋友战斗。”
看屏幕中李维斯所处位置的背景，并不是在战舰指挥席上，而是在更加私密的办公室中，或者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次私人的远程会谈。
爱德华早预料到正式开战前会有一次这样的谈话，似乎李维斯就是这样的人，在可以和平解决的情况下，绝不会率先开炮。
爱德华偏头摸了摸下巴，用一个十分苦恼的表情回答道：“李维斯，对我们来说，第二星系也是朋友。”
李维斯苦笑着，又一次叫他的名字：“爱德华，我们立场相同，实在没必要到这一步啊。”
“你为什么会说我们立场相同呢？”
爱德华笑眯眯地问，“我不是很懂。”
“桑格对我们而言，就等同于第二星系对星鳗。”
李维斯的表情十分诚恳，“我们的处境相像，实在没必要被任何一方当枪使，这是互相残杀。”
“你们投降。”
爱德华一脸理所当然地表示，“就不存在互相残杀了吧？”
这个问题直接导致李维斯被噎住了，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只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爱德华。他跟星鳗打了多年的交道，自问嘴上功夫实在不是爱德华的对手，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结果还是比想象中的难。
“我需要说明的是——并没有被当枪使。”
眼见李维斯如此无奈，爱德华十分好心地解释道，“我是自愿这么做的。”
看着爱德华笃定从容的眼神，李维斯有些震惊：“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李维斯，你是怎么看桑格的？”
爱德华如此反问。
“无论怎么说，我都不能背叛桑格。”
今天明明是他要劝爱德华，可现在眼看话题的走向不对劲，李维斯不由自主变得警惕了起来。
仿佛看出了李维斯的顾虑，爱德华笑得十分坦然，并道出了他的内心所想：“我也不是要策反你，而是想跟你实事求是地讨论一下，难道这是不可以讨论的吗？”
“爱德华。”
仿佛对对面这个人毫无办法的李维斯又一次露出苦笑，“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看着李维斯那副为难的模样，爱德华十分得体地表示：“没关系，我完全能理解你，毕竟我们现在是敌人，无法完全坦诚相待也是正常的。”
李维斯：“啊。”
爱德华：“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一个小时后见吧。”
“等等。”
李维斯及时制止了爱德华准备结束通话的行为，他笑着，十分低姿态地请求道，“我们有话好好说。”
爱德华：“怎么说？”
“桑格的存在，对我们这群宇宙海盗而言，的确让我们过得稍微舒服一点。”
李维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毕竟人类是群体性动物，桑格将我们聚集起来给了我们组织，让我们免于陷入相互厮杀的境地，我们很感激康妮女士。”
爱德华点了点头：“然后呢？还有什么吗？”
“还有什么？”
李维斯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年无法地带绝大部分海盗都追随着桑格，可是，桑格有真正为无法地带做过什么吗？”
爱德华说到这里略略一顿，才接着说道，“或者说明白一点，无法地带在桑格的领导下变好了吗？李维斯，如果说你想到的只是所谓个人安全问题，我会很遗憾有今天这一场谈话。”
眼看爱德华又一次准备结束通话，知道装傻蒙混不过去的李维斯终究还是决定松口了。
“毕竟只要极力表现出合群，任何责任都能平摊。”
李维斯说，“爱德华，我没有你们星鳗的魄力，你说我鸡贼也好什么也罢，组织的好处就是——只要人数够多，把责任落在每个人身上，变相的，也就是大家都不用负责任。”
这番明显政治不正确的话，被他这么直截了当地一说出来，反而显得貌似格外光明磊落。
李维斯一直扮演这样的角色，揣着明白装糊涂，表面上相当合群好相处，实际上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在打量了他片刻之后，爱德华笑了：“你终于对我坦诚相待了。”
不等李维斯回答，爱德华又接了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今天会是敌人。”
-
“爱德华好像跟那边谈崩了。”
看完爱德华发来的简讯后，孟允靠着椅背如是说。
他们此时身处第九军旗舰，在不久之后即将与桑格海盗联军遭遇。
“所以说星鳗根本毫无用处。”
叶里在嗤之以鼻之后，望着大屏上的壮阔星图，还是不禁严肃了起来，他说，“真的打起来，我们人数没有优势。”
毕竟，若单单是桑格本身的战力，双方姑且能拼一拼，可再加上海盗联军的话，战舰数量是我方的2倍以上。
在这本该讨论战术问题的时刻，孟允却问道：“你带烟了吗？”
这个问题让叶里感到相当奇怪，迟疑地回答道：“……没有，我戒了。”
从叶里那没有要到烟，于是孟允又看向周围操作台的士兵们：“你们谁有烟？”
很快就见其中一人举起了手，那是一名副炮手。
眼看孟允接过对方递来的烟，并习以为常地叼在嘴里，叶里更觉得奇怪，他分明记得孟允非常不喜欢烟味的。
孟允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一双狭长凤眼微垂。偏头点烟，放下打火机，他后靠，吞吐，瞳眸中的光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就连口中吐出的云雾都像带着香味，这就是美人抽烟。
这风景直接看呆了送烟的士兵，直到发现叶里如护食的狗般恶狠狠的眼神，他才赶紧收回不自控的视线，匆匆回自己的岗位。
孟允已经半年没有抽烟了，第一口吸入时那种晕眩感令他不适的同时感到分外熟悉，久违的尼古丁很快充斥他的肺部，然后唤醒了他体内各处即将枯萎的神经。
哪怕这是假象，是回光返照，也没问题。
蒋悍森或尼古丁，他现在急需其中一种。
当注意到叶里那复杂的眼神，孟允把烟灰随手弹在地上，朝他露出一个含糊暧昧的微笑：“抱歉打断你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叶里喉结滚动，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哦，你是说优势。”
孟允像是看不到他的反常，非常自然地看向正面的巨大屏幕，“可是，海盗联军数量跟我们差不多啊。”
大屏幕上，代表海盗联军的红色光点密密麻麻，呈矩形阵式，右下角数量显示敌方大小战舰共一万三千六百五十艘，确实没看到桑格方正式军的踪影。
叶里明白他的意思：“就算蒋悍森不在，雪诺自卫队确实需要桑格花时间去解决的，可是，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别人。”
他话音刚落，孟允的个人终端响起了一阵来电提醒。
孟允慢慢呼出一口烟，当着叶里的面，展开虚拟屏，屏幕上显示出了来电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