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下的卑鄙之徒。呵,说到底亦为老夫一厢私愿,不过,你既已走到今日,离仕途仅一步之遥,就此放弃,岂不惋惜之至。”
杜甫淡淡笑了,微醺眼角泛红:“先生亦知,我舍不下。”
渴盼仕途而不得,欲退而不甘,愚陋至此,情何以堪。
“人生多磨难,厚积而薄发,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郑虔抚拍他的肩膀,向林无求示意,留下醺醺伏案的男人,一老一少悄然踏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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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清月皎然,银光穿透树梢泻落院中。
郑虔负手而立,注意到身后影子,回首,语气温厚道:“看你适才表情,似乎你对子美过往经历不甚了解。”
林无求迟缓点头,脸上写满求知欲:“那您给讲讲?”
“也没甚么,”郑虔摸须回忆,“依子美的性子,不告诉你是自然,那并非值得他称道之事。”
“甚么事?”
老人目望空茫夜色,徐徐踱步,似谈论一个悠长寂寥的故事:
“天宝六载,当时的右相还是那位只手遮天的李林甫,李哥奴——我敢这样叫他,也不过因为他死了,放在当年,除了皇帝,哪里有人敢唤他的小字。那一年科举无人及第,他对皇帝说,是因天下的贤才皆已收入朝中,民间再无可择之才。这样的理由,你信么?”
“......”
“世人皆知,那不过是他李林甫嫉贤妒能的谎言。那一年,子美名落孙山。”郑虔慢慢回忆,“等到天宝十载,子美献予皇帝的三篇大礼赋受到赞赏,得到待制集贤院的机会,只那一回,不巧考试中再度遇上这位权相,故,他又一次落选。”
“畜生。”林无求自我代入,感同身受地骂道。
“求仕拜谒,乃所有寒门子弟皆行之路,因而我言,让子美切莫感到羞愧。”郑虔道,“子美的诗赋即便放眼长安,也鲜有及者,我看得出,然那些浑浑噩噩、胸无点墨的权贵,他们附庸风雅地喜爱李白,喜爱王维,子美的诗句进不了他们眼底,这也是他一直未得朝廷青睐的原因。”
李白?王维?
林无求思绪忽然开岔。
“为求仕途,子美亦曾投于杨相国之亲信鲜于仲通麾下,这一点,你莫要轻视他。”
“我才没轻视他。”林无求驳道,“......他很想当官吗?”
郑虔笑了笑:“为官入仕,兼济天下,此为所有士子之理想。姑娘或许未尝体味过,一个无路可退之人此生无望的失落。”
“你说就说,扯我干嘛。”林无求答不上来,嘴倔道。
“四年前他染了瘴疫,躺了整整一秋,”郑虔回忆着,“那时唯有寥寥一两位友人在他身旁照料,自那以后,他的身体便衰弱了许多。”
“你没照顾他么?”林无求下意识问。
“我虽住长安,能与他见面的机会却并不多,”郑虔颇为庄重地凝视她,“将此事告知你,乃老朽一份私心,看得出你与子美感情深厚。”
倒也没有。林无求心说。
“往后,还望你能多照看他,如此,老朽就先谢过了。”
言罢,向林无求行了一叉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