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的信仰让祭坛内的水源干净而清冽,清晨,修道院内的僧侣们饮用这捧甘泉。
朝闻道早早接受了自己的大头照被费米尔拿来造雕像的结果——不算太坏,只是有点羞耻,不是吗?
他这个人很现实的,既然僧侣们的信仰真的可以化作某种净化般的能量,朝闻道摸着下巴想到,根据守恒规则,他可以将这份能量暂时转移到自己身上以便更好的去对抗蠕虫。
将有关银色子弹的残破的资料整理好,朝闻道长舒了一口气,“应该就是这些了……我们要怎么将资料运回去?拍照?”
“相机。”琴酒将轻巧的柯达EasyShare Z740对准那些残破的纸张咔咔一顿拍,“不用担心被窃取。”
乌丸莲耶的疑心病最近又加重了,他不放心资料在任何人手中经过——除了琴酒,这是他最好用的一把刀。
朝闻道听完忍不住感叹:“乌丸先生好爱你。”
瞧瞧,绝对的信任!要不是二人年龄差太大,而且琴酒已经跟好大儿在一起了,朝闻道都要觉得琴酒和boss才是真爱了。
琴酒摆弄着相机,额头隐隐青筋凸起。
他现在确信马德拉的说话方式是朝闻道手把手教出来的。
“组织的工作果然愉快又轻松啊,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拿到一大笔经费。”欣赏着很有赤红教堂风格的修道院,朝闻道还在乐呵,“而且还能见识见识蠕虫的力量……humm,一举两得?”他对琴酒说道。
杀手不认为这是好事,但一想到朝闻道推测在未来蠕虫没准会找他的麻烦,琴酒就觉得还是要趁早把这些东西解决掉。
“说说你的计划。”琴酒将相机放在桌子上。
。
“【狮子匠】擅长击杀蠕虫,但我最近惹他生气了,对方可能不会回应召唤。【上校】似乎也拥有相关的权柄……但如你所见,我的刃相很低。”
朝闻道在纸上写写画画,“所以召唤仪式需要你来做,我会给你相应的阵法,你只需要用刀子刻出来就好。”
琴酒对于那些奇怪法阵的印象全都来源于马德拉,他想起马德拉刻画的阵法:足够等级的性相,一些零碎的道具,以及最重要也是不可或缺的祭品。
召唤漫宿生物的过程更像是一场等量交换,琴酒捏着朝闻道递过来的法阵图纸,“祭品是什么?”
“是我。”朝闻道云淡风轻,没等琴酒提出质疑便继续道:“当然不是完整的,只需要一点点肉。”他从衣兜里掏出雪茄刀,这衣服是弗拉基米尔找出来的,看来上次穿它的人是个烟鬼。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司辰们对我的身体蛮好奇的……用他们的话来说,七重历史之外的人提供的血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世界意识。”朝闻道拿起雪茄刀对着自己的手指来回比划,然后面不改色的切下了自己的拇指,然后是食指,再把那两块血肉模糊的肉从地上捡起来递给琴酒。
“这些应该够了。”他嘟囔道,用残破的那只手握着雪茄刀,“希望上校不要太贪心。”
刀停在了他灰白色的中指关节,琴酒紧皱着眉头。他看了一下他的半截手指,切口已经长合。然后很快,手指长了回来——虽然指甲的角质仍然呈海绵状,但琴酒相信在几分钟后,再也没有人能看出朝闻道断过指头。
同时,他注意到了朝闻道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琴酒观察片刻,认为对方突然的苍白类似能量耗尽。
事物的不可能凭空产生,朝闻道的再生也一定遵循某种守恒。果不其然,琴酒看到朝闻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腻死人的能量棒,像是吃不出味道般统统塞进嘴里。
他吃的又快又优雅,一根根能量棒送进嘴里,牙齿上硬是一处巧克力残渣都找不到。等所有食物被送进肚子里,朝闻道的脸色才好了些,他把地上的能量棒包装袋捡起来收好,然后问琴酒:“这些资料怎么处理?”
有了电子备份,纸质版应当被销毁。琴酒倚着墙,拿起一张簌簌掉屑的资料纸看了看,然后掏出打火机将纸点燃。
“它们该被销毁了。”杀手说着松开手,被点燃的资料纸在落回的一瞬间倏地蓬起竖直的火焰。一时间只剩下打火机盖弹开的金属脆响。
朝闻道微微偏头凑近光源,没过多久,这些宝贵的资料只剩下一蓬灰烬,散落着暗红色的火星。
琴酒没有再说话,朝闻道知道任务算是完成了。但属于二人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先把相机送回去?”琴酒看朝闻道从不知道哪里又掏出一张画着阵法的纸——这法阵异常,是马德拉纹在左手的传送阵复杂版。
“毕竟我们一会儿还有大工程要做呢。”
。
前期的布置很重要。
雪片裹挟着松针的气息坠落,琴酒靴底碾压新雪的响动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们选中了距离修道院不远处的空地来绘制法阵。
朝闻道蹲在雪地里戳弄着一张人皮,这是被蠕虫寄生后的斯宾塞蜕下的皮囊,那层半透明的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雪层。
“ 居然消失了,我还以为能带走做收藏呢。”朝闻道的黑色发梢沾着雪粒,他站起身,破损的鹿皮手套下露出新生的肉粉色指尖,“我有个好注意,如果你答应的话,这会大大提高我们的胜率。”他指向正在晚祷的僧侣的方向,“借用信仰的力量!”
杀手解开□□的保险栓,银发几乎与这满天白色融为一体。在雪地上绘制法阵时他注意到被那张恶心的人皮侵蚀过的雪地浮现出密密麻麻血红色纹路,这些血管状物质正向修道院方向蔓延。
“他们会信仰你,却没理由信仰我。”杀手言简意赅道,并不打算倚靠他人。
“他们不会,我会啊。”
朝闻道语出惊人,他拍打沾在身上的碎雪,远离琴酒绘制出的阵法:“虽然你还没有飞升到漫宿,但我可以提前对你进行拜请……我们拜请琴酒!他的勇气谅必使我击溃蠕虫的诡计。”
远处传来不属于二人的脚步声,琴酒数着心跳计算距离,对朝闻道的胡言乱语不予理睬。
“三分钟后诱敌。”他将子弹填入弹匣,尽管俗世的武器对蠕虫而言没有危害,但谁让它们选择寄生在人类身上呢。“他在西侧七点钟方向的雪松群。”
“哦~你耳朵好灵敏。”朝闻道笑着扯开大衣纽扣,用尽全力将外套扔向后方,“不过错了一点,对方的第一次攻击已经来了。”
琴酒愣了一秒,转头去看朝闻道,这才发现他的站姿不对劲,左腿略微曲起,像是踩到了什么,有一种违和的不协调。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还没等琴酒说什么,朝闻道挪开了他的左腿。
“别担心。”他对琴酒点点头,“只是一个地雷——”
轰隆!
冲击波先于声响抵达。爆炸声几乎要震破鼓膜。直冲天际的雪花就是琴酒的视网膜最后捕捉到的场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爆炸中,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什么,就感觉到左膝一痛,在还没来得及绘制法阵的下一笔便单膝跪在雪地上。
远处传来树木倾倒的轰鸣,雪幕彼端隐约显现出一个轮廓。待沾染着血的雪全部落回地面,斯宾塞从一棵粗大的树干后走了出来。
马德拉曾向琴酒介绍过斯宾塞的职业经历:记者、私家侦探、牧师、防剿局特工。这很丰富,而如今他依然很丰富。这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如今他拒绝了交谈,只一味执行计划着什么,在被蠕虫入侵之后。
琴酒同样也是寡言的人,现如今朝闻道生死未卜,斯宾塞显然也不是可以商讨的对象——他的面色青灰,头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纱布,却仍在向外渗血。况且对方也不是本重历史的斯宾塞。
琴酒左手举着枪,右手不熟练地继续在雪地上刻画阵法,而斯宾塞只是恹恹看了他一眼,突然从雪地里长出的尖刺便贯穿了琴酒握着匕首的右手。他发出一声闷哼。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斯宾塞说,“我不想这样的……但我需要这么做,我脑子里的客人们等不及了……”
他站在雪地中央,朝闻道曾经站立的地方——那里现在仅剩下一滩血迹。矮个子男人的双脚稳稳地站立,手指却绞在一起,仿佛在编织一个不安分的巢。他向琴酒吐露着混乱的话语:
“巴尔多梅人*曾和我争论什么是真实,什么不真实。身体、司辰、灵魂、漫宿、伊苏。我提出,真实——”他的双手还在扭动着,“——只可接近,无法抵达。更加接近真实可能意味着到达更高的层次……但真实应当是唯一的,正如北行之人只会更接近斯瓦尔巴群岛,而远离古利德维肯……她不同意。但后来她就成为了巴尔多梅人……我的历史中找不到答案,所以客人们引领我来到了这里……,”
琴酒冷冷地看着他,斯宾塞毫不在意,他低着头喃喃自语,就好像在和地上的一滩血说话,“信使,信使。”他呼唤道,“你会留我一个人在这吗?让我继续向下?”
一股腥甜的血气直冲天际,伴随着斯宾塞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精神状态,琴酒只觉得答应朝闻道来剿灭蠕虫这件事真是前所未有的麻烦。
趁着斯宾塞还在说话的空隙,他举起枪,一把贯穿了对方的太阳穴。
“回神了,疯子。”显然普通的子弹对斯宾塞没什么作用,琴酒扯了扯嘴角,“你的信使早就被炸飞了。”
斯宾塞被子弹击中的瞬间身体晃动了两下,又很快站定。他的头死死向后仰着,等再抬起来的时候,面中多了一条黑色的线。
忽然间,他的脸以鼻梁中间向外劈了开来,两侧的半张脸扭曲生长着又重新化为两张新的,属于斯宾塞的脸,一张眼含泪水,一张顺着分开的脖子扭过头,死死盯向琴酒。
他的声音沙哑混乱,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信使不能活在历史中。”他的眼睛逐渐变成虫类复眼的模样,嘴巴化为口器:“你也不能!”
琴酒嗤笑一声并没有回答,他正想对着这恶心的虫子再来一枪,目光却定个在了雪地的某处。
另一个斯宾塞还在绝望的流着泪,“信使……信使……”他的呼唤彻底惹恼了蠕虫,如同他的半身一般都是蠕虫顶着那张属于斯宾塞,却疯狂让人掉san的脸呵斥道:“闭嘴!”
冽冽寒风中,唯有斯宾塞的啜泣。寄宿在他体内的蠕虫深吸口气,正想着解决掉琴酒,耳边却传来一道声音。
“你不太礼貌。”蠕虫听到有人说,“没人教过你人类的礼仪吗?”
关你什么事,蠕虫不屑地想到,却在这之后愣住了,面前的琴酒没有开口,斯宾塞还在哭,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就在这时,他的脚腕处传来一阵刺痛。斯宾塞的两个头齐齐低下去,代表蠕虫的那个表情简直目眦欲裂,“你——你——?!”
他甚至惊慌地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准则的力量遭到了抑制。而身下攥住他脚腕的信使正在朝他笑——朝闻道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好,有机体在运作。它把他的□□编织在一起,从体内挤出炸弹的碎片。斯宾塞的身后有着蜿蜒的血路,看得出来朝闻道有避开斯宾塞的视野。
他的血灌满了地上的雪,像海葵蠕动似的向外流淌。朝闻道庆幸自己出发之前向自己的胃袋塞了更多食物,将它们变成新的肉、新鲜的皮肤。
最后的弹片旋转着退出他的心脏,无声地落在地上。
一个本该被炸到尸体都找不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始作俑者身旁、斯宾塞的背后,朝闻道面白如纸,他一笑,显得越发的阴气森森,斯宾塞,又或者是蠕虫,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像是遇到了自己永远也解决不了都难题那样宕机了。
朝闻道感受着身下重组的身体,顺着斯宾塞僵直的身体慢慢攀附着站了起来,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完好的外套搭在身上,开口说话的嗓音又低又凉:
“我让你失望了吗?斯宾塞?”朝闻道的声音简直是来索命的,“因为没有杀死我,你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这么说着,他还不忘朝琴酒递了个眼神,嘴上比划着口型:就是现在。
琴酒迅速将被贯穿的手掌从尖刺处拔出,混着鲜血在雪地画下最后一道刻痕,刃相引发的共鸣震裂了他的虎口,当法阵中心朝闻道的血肉被接纳后,整片林地为之一静,然后猛烈地开始摇晃。
树上的积雪被震动抖落,一时间仿佛又下起了漫天飞雪。琴酒单手支撑着流血的身体,在法阵完成的刹那,他的身体便无端崩裂了数道伤口,它们溃烂流血。
上校在悠久的过去中学到了有关于鲜血和伤口的刻骨故事。如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