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Beretta 92FS的子弹打入萝丝肩膀与脚踝，前面的一颗打碎了她的锁骨，后面的一颗称得上善良，只是让她丧失了行动力。

子弹从背后穿出，炸开一个血肉窟窿。

这是足够让人剧痛休克的伤势，然而放在刃相者身上，他们需要的或许只是多打几针吗啡，萝丝咬牙的绿眼睛在夜里亮得骇人，低头发出两声轻而颤的痛呼。

她的进度尤其不顺，这该死的，潮湿阴冷的天气，看不到头的雨水顺着房檐哗啦啦自高而低淌下，而她躲在一处照不见光的角落里，就这样进退不能。

捂着伤口的萝丝脸色很差，但她是个人物，剧痛中仍不忘摆出一副要杀人的笑脸，“我能知道这是什么展开吗？”清晰磨牙声在耳边响起，萝丝才发现这声音出自自己的牙齿——她现在恨的可以，“里奥。”

作为萝丝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这次围剿任务里的家伙，里奥礼貌的和对方打了招呼，脸上依然是那副愣愣的，不谙世事的模样。

“晚上好，萝丝。”见对方丧失了行动力，里奥贴心地抱起女孩，这对他来说很轻松，“当然可以，但我得先完成一些事情。”他走路时半点颠簸也没有，“波特让我来带你回去。”

而萝丝已经没有半点力气，闪电划过天空，照亮她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因剧痛而意识恍惚，但在听到名字的时候仍忍不住，“哈！”

响亮而短促的嘲讽。

它的穿透力足够大，足够坐在车里等待两人的波特也能听到。鉴于是自己先下的手，波特十分好心的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准确来讲，是你们。”他贴心的扶住满脸写着“你死定了”的萝丝，顺便帮她喷了止血喷雾，以及更加顺带的指责，“我不明白你在不爽什么，萝丝，愿赌服输。”

萝丝感受着锁骨的刺痛，坐在后座仰头看车顶，展现出自己愿赌服输的气场，“好吧，好吧。”

她引颈就戮般放松了身体，身上的伤口也统统呈现出臣服的模样，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对波特而言也足够了。

夜不能寐，侧耳聆听。微风穿梭于枝桠间，窃窃私语。房屋沉溺于自己的梦中，大声呼号。这皆是混沌所经之路。*

剪刀的喀嚓喀嚓响起，萝丝清晰的感知到某种情感覆盖住了她的思想，记忆像是被糊了一层白雾……

“现在，”她听到波特平静的声音，“当我拍手，你会忘记我希望的一切。”

“当————”耳畔出现一阵嘈乱的杂音。

萝丝丝毫没有躲闪，盯着波特的嘴唇，企图理解话中含义，这些话语像是诅咒，又像是恳切的请求。

耳鸣消退时，少年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将记起一切。”

二人拥有相同颜色的眼睛，无神的那双盯着亮到诡异的那双，波特举起手，垂眼回以萝丝同样的凝望，全然理智又全然疯狂。

双手扬起，“Listen to me, now.”

啪啪。

。

出于计划的完美，在围剿开始之前——很久之前，波特试图说服伙伴们配合他。

“只是暂时封锁一部分记忆。”波特面无表情地看着防他如防贼的萝丝，“我很有把握，你这副模样让我觉得自己会失手把你变成傻子。”

萝丝浑身上下写着拒绝，脸上皱起的表情更是明明白白：你难道不会吗？！

波特，“………”

虽然他真的有想过这一点，但萝丝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刃相和他一样高这回事了。

除非她完全同意，不然波特怎么可能越过萝丝本人的意愿入侵她的记忆群。

暗暗压下想法，波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一点，沉声道：“我不会。”

声音压的太过，萝丝恶心的打了个颤。

波特捏起拳头，“………”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冷嘲热讽，“那我们来谈谈条件？萝丝，这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条件。

萝丝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有了盘算。

“我倒也不是不想帮你啦波特，但你知道的，我有我的想法和计划，不同于你和马德拉的。”女孩歪头打量着波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不过你们要是能提前打败我，那一切都好说。”

来了，波特心想，条件。

刃相者的擢升与精炼在于征服与统治，斗争与抗击。以伤疤为武器，没有击败，只有消灭。

萝丝已经将她的刀磨到吹毛断发，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挥向别人，对她自己可不是好事。

她没有代号，这意味着获得的任务不够危险，对刃相者来说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波特听明白了，萝丝想要一场紧张刺激的对决。

“一切征服都在刃处开始。”波特盯着萝丝问道：“有一位居于此处之人目盲且不受创伤。而另一位，则是强力无匹，且越战越强。所以，哪位是你追奉的？”

萝丝是个狡猾的姑娘，她没有回答，只是耸耸肩，说道，“我保证我忠诚。”

至于忠于谁，那你别管。

。

啪啪。

“萝丝，醒醒。”

萝丝猛地睁开眼睛。

他们的车停在靠海的高速公路旁，雨已经停了。

一旁的波特手上都是血，像个手术刚结束的无执照黑医，坐在驾驶位的里奥先他们一步离开，萝丝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混沌的大脑缓慢重启中。

这副样子让波特适时的升起一点同情心，他难得没有说话，而是静静陪着萝丝缓了一会儿。

直到女孩困惑的表情变得明显，波特才问，“感觉怎么样？”

萝丝动动肩膀，“疼。”

她的伤口再次崩裂了，血渗出来。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对上波特目光时的震惊，“——你踏马吃膨胀剂啦？！”

萝丝只觉得自己没准是吸嗨了，虽然她从不吸，但或许今早的牛奶里有致幻成分呢。

被造谣吃了膨胀剂的波特贴心解释，“没有，是因为你失去了近两年的记忆才这么认为，而我只是长高了。”

萝丝更震惊了，“我？失忆？？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才。”

萝丝咬牙切齿，“是意外？”

波特淡定道：“不，是我干的。”

萝丝，“？”

萝丝，“…………”

女孩靠在座椅后背，真心实意地赞叹，“你真狗啊波特。”

波特全当是夸奖。

“客套话就免了，”他从怀里掏出止血喷雾扔到萝丝怀里，长话短说，“我们现在在追捕黑麦的路上，萝丝，你的行动至关重要。”

萝丝的记忆仍停留在诸伏景光暴露后不久，闻言一愣，“哈？？”

而波特没有那么多时间解释了，更不如说他希望的就是萝丝这种反应，少年拎起放在脚下的背包——黑甸甸的一个，挎在肩上，打开车门。

车外雨水与泥土的味道闯了进来，大风。

波特遥遥望向沉沉的夜色，熹微的光亮折射在他的耳骨钉上，璀璨的冷色光。

他回头观察了一番萝丝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

女孩的齐耳短发被风吹得撩起，视线落在背包上，看上去颇有分量。

她不得不提高声音，“这是什么——？”

“组织的机密文件。”波特随口答道，“保持这种状态，萝丝。”他啪的一声关上车门，罕见笑了笑，“我看好你。”

萝丝顾不得伤口了，向前挪动，“——虽然这么说，但除了黑麦叛逃外你都没和我说啊！你要去哪？”

波特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学着马德拉的样子歪歪头，“我没告诉你吗？”

这一笑居然显得波特颇为阳光——萝丝得说这不太适合波特这张脸，顶着违和感，少年居然说：

“因为我跟着黑麦一起叛逃了，萝丝。”

语毕，不顾萝丝一脸“你踏马磕药了吧”的震撼，波特摆摆手，“总之你就这样告诉朗姆吧，黑麦还在等我，先不聊了。”

他转身转的毫不留情，衣角被狂风吹得掀起，猎猎作响，像个浪游世界的背包客那样义无反顾，只留给萝丝一个背影。

现实往往荒诞过头，萝丝拿着喷雾，直到朗姆按照坐标找来也没能回神。

威严的老人见车里只有一个受伤的萝丝，不禁好奇，“波特呢？”

萝丝恍惚地看向朗姆。

她的声音仿佛没睡醒那样，“他叛逃了………”

当头一棒！

朗姆先是愣住，但元老不愧是元老，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心里飞快盘算起来。毕竟这很不对劲。

他想起波特分享的情报，有了成算。

“不。”朗姆很笃定，反驳说，“是针对黑麦的障眼法，波特一定留了别的信息，找找看。”

。

波特很自然的推开车门，安静被打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赤井秀一，平平静静地在对方脸上扫视一圈，“安全？”

赤井秀一发出轻短的音节，“嗯。”

这是大家最开始安排好的剧本，波特假装叛逃引诱赤井秀一抵达约定地点，里奥蹲守趁机枪杀对方。

伸手转动钥匙，汽车开始震颤。赤井秀一紧紧盯着前方笔直的公路，踩下油门。

一切都进展很顺利。

直到雪佛兰的引擎盖忽然弹起，明显的枪响让赤井秀一一愣，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组织改装过的奔驰G级碾过水洼与伸出来的狙击枪——萝丝？！

车子猛地加速，坐在后排的波特由昏昏欲睡直接被这推背感晃醒，第二道枪声响起，雪佛兰漂移过弯！甩尾时扫倒了隔离墩，利用视觉盲区甩开了一段距离，车子飞入东京湾的跨海大桥。

波特紧紧握着扶手，在剧烈摇晃和引擎轰鸣的噪音下显出诡异的淡定，“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boy。”

赤井秀一再次一个甩尾，子弹打碎了后挡风玻璃，哗啦碎了波特一身。

他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干了什么？！”

波特仍然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冷静到诡异了，他那双监视器一样的绿眼睛始终紧紧盯着赤井秀一的反应，见他对萝丝的出现所显露出的意外毫不作假，这才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她知道这件事。”

烈风中，波特这样说，“这是您不记得了。”

语罢，波特拉开背包的拉链，赤井秀一只在忙中掠过一眼就已被惊地头皮发麻——里面哪里是什么机密文件，这他妈是分量十足的炸弹！

它看起来不够精密却威力十足，小小的显示屏上亮着诡异红光。波特满意极了，还没等赤井秀一的质问传来，少年便动用了马德拉送给他的密传为自己添上一层buff。

破坏一样东西，你就能得到片段。破坏那些片段，你就能得到尘埃。破坏尘埃，然后再破坏它的残余。就这样，你得到了火——！

紧紧握住后排的车把手，波特抿起自己干裂的嘴唇，使用了体内最原始的蛮力——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机械绞合声响起，赤井秀一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形仍偏向瘦削的波特。

这是热力向钢铁吟唱的赞歌。

波特硬生生将雪佛兰后排的车门徒手撕了下来！零件们发出惨叫，又被施暴者转手甩向桥栏，迸射出一道毁灭的火花。

除了少年之外无论是追逐者与被追逐者，众人的大脑统统停滞半刻，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我觉得你们的计划还是太保守了，老师！”

波特半个身体已经探出车外，他扒着门框突然回头，衣领在狂风中胡乱翻飞，哪怕只是微弱的光，他那双骇人的绿眼睛也能被照到如此明亮，此刻叠加【入迷】的效果终于体现了出来——

光透过裂缝漏入。

我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

我升得越高，见得越多——！

波特亢奋地大声道，“——我想在这份计划里加上一点我的创新！”

激烈的情感歪曲了也矫正了他的思想。一种激情臣服于另一种，就像被风卷起的叶子！

赤井秀一真是快怕的创新这两个字了，他一手拼命打着方向盘，同时还要关注波特的动向，此时哪怕是万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