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下朝后直接回了承明殿,他被刺杀的消息怕是没多久就传到了小月顶,爷爷的心思缜密这局又并非没有破绽恐想必他已经猜到了。
玱玹正在殿中批折子潇潇进到了殿中,“陛下,王后刚刚离开紫金宫去了小月顶。”
玱玹并未放下手中的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看来这小月顶今日他是非去不可了。
小月顶上小夭正和爷爷有说有笑地弄着药圃里的药材,至少从表面上玱玹看不出爷爷有什么异样。见他来后小夭立马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今日朝上的事我和爷爷都知道了,这些年德岩一直想要取你的性命,如今你已继承了西炎王位他还死性不改,这次你可别轻易放过他。”
玱玹正欲开口不料却被爷爷抢了先:“玱玹,昨夜的事小夭已经和我说了万幸你没什么大碍,你刚登基不久这朝中的事恐怕还需要我提点,你随我来有些话我要单独跟你说。”
同玱玹一样爷爷也并不想让小夭知道的太多,“那我和爷爷就先进屋了。”
“你去忙你的,我正好也忙我的。” 小夭笑到。
玱玹随爷爷进了里屋,二人才刚坐下爷爷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是你自己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还是要我亲自来问。”
玱玹从始至终就没想过瞒他,今日来小月顶便是想将这一切都说明白,“爷爷猜的没错,这场刺杀的确是孙儿的手笔。”
“你倒是有胆量。” 太尊不仅没有责骂,语气中还有些赞许的意味。
“自从五王和七王回到西炎山后,我一直都派人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七王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可五王就不一样了私下一直在联络拉拢西炎的老臣,其他氏族倒对德岩的拉拢并未有什么正面回应,可是湖禾五氏就不一样了此次迁都他们受影响最大,当初他们也是强烈反对的,德岩私下与湖禾族长往来密切期间也给了他们不少好处,与其让他们势力慢慢壮大还不如现在就趁机会解决掉。”
“如今中原氏族全都仰仗与你,西炎部分氏族也逐渐认可了你这个西炎王,德岩就算拉拢到了湖禾五氏对你依旧产生不了太大的威胁,玱玹你还是没给我说实话。”
玱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他不急不忙地将杯中的茶水喝了干净,随后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直视着外爷的双眼略带愤怒地说道:“我的确是为了一己私利,当年若不是因为他小夭就不会在梅林遭遇那般折磨,我立誓要让伤害过小夭的人都受到惩罚,那时我没办法与德岩抗衡而如今我已是西炎王德岩必须要付出代价。”
太尊皱起了眉头恳切地说道:“玱玹,倘若你因此取了德岩的性命,西炎的老氏族便会对你有所猜忌反而会使局面不利于你。我能看破你设下的局这朝中的老臣也会明白过来,如今你已是西炎国君凡事要为社稷考虑。”
玱玹淡淡一笑,替爷爷倒上了一杯茶并双手将茶杯奉上,“爷爷放心,孙儿自始自终都没想过取德岩的性命。” 瞬间太尊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接过了玱玹递给他的茶水,“德岩如今存有妄想,虽他现在对我产生不了太大的威胁,可我与他斗了几百年也知道他的手段,刺杀的事他可是有胆子干的,爷爷怕是忘了当初在泽州行宫的事。”
太尊的眉头又微微皱起,玱玹观察着爷爷的反应停顿片刻后又接着说:“今日湖禾族长在殿上神情并不轻松此刻他定是怕他和德岩的私下往来的事暴露惹上麻烦,我设下此局就是想要那些摇摆不定西炎老臣明白他们现在唯一能倚仗的就是我,至于德岩我从最开始就只打算将他削爵幽静。”
太尊松了口气现才饮下手中的茶,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刺杀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整件事从布局开始就只有金萱、钧亦、潇潇知晓。”
“那刺客你处理掉了吗?”
玱玹轻轻一挥桌上便出现了一个白色傀儡,“这傀儡是当年涂山璟用小夭送我那条狐妖的尾巴做的,除非极其亲密的人否则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绽的,昨夜最大的变数便是小夭,这傀儡和我身形极为相似,长相也同我一模一样,我用幻术变了他的面容还好夜里烛火昏暗不易察觉,否则当真瞒不过小夭。我本想着将这出戏安排到承明殿可我日日都在小夭殿中留宿,这般刻意怕是会让她起疑。”
玱玹此时恰巧瞥见了窗外的小夭,她正一个人在药圃中走走停停时不时蹲下仔细摆弄着她的草药,有一次玱玹去到回春堂她也是这般在药圃中时而嗅一嗅,时而摘下几片叶子放在嘴里嚼嚼,此刻他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玟小六。
太尊顺着玱玹的目光转头向窗外望去,片刻后他扭过头来对玱玹说道:“小夭那里我也不会让她知道,她现在这样便是最好的。”
玱玹起身向爷爷行礼道:“孙儿谢谢爷爷体谅。”
玱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去向药圃,小夭正蹲在地上仔细地打理着地里这些草药,她的衣裙散落在地上好几处都沾上了泥土,玱玹半蹲了下来将小夭的裙摆提了起来,小夭这时转过头来目光停留在了玱玹的手上,“你怎么提着我的裙子。” 小夭说完就站了起来玱玹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我看你一直蹲在地上这裙角都沾了泥。”
小夭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拍掉了上面的泥土,她又看向了玱玹的衣袍也替他将上面的泥土拍了干净,“本来只是我一个人弄脏衣裙现在你的也脏了,你如今是西炎王要是让人看见了那些冥顽不灵的老臣不知道又要怎么说你。”
“小月顶上不会有其他人,再说我现在是你的丈夫,丈夫帮妻子提提裙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小夭会心一笑可又忽然变换了神情急切的问道:“对了,德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刚才和爷爷商量过了,若是要了德岩的性命对朝局不稳,只能将他削爵幽静起来。”
“只要德岩日后威胁不到你对朝局有利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玱玹永远都不会让小夭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给她复仇,当年的梅林让玱玹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后怕,那一天他差点永远失去小夭,而德岩在他心中嵌入的那根刺时不时还会让玱玹隐隐作痛,如今他终于将它拔了出来。
玱玹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了小夭,小夭拍了怕他的后背问到:“你这是怎么了。”
“我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又说什么傻话,我如今都嫁给你了我能跑哪去。” 小夭松开了他的怀抱她仔细地打量着他问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玱玹平和地说道:“我只是想到昨晚有些后怕是我胡思乱想了。”
小夭握住玱玹的手安慰道:“都过去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玱玹抬起了手轻柔地抚摸着小夭的脸颊深情凝视着她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七八年,如今西炎被玱玹治理的井井有条,而小月顶则成了二人调剂枯燥繁琐的宫廷生活的世外桃源。空闲时分小夭依旧忙着整理那些医书,玱玹甚至现在还干起了老本行在小月顶上酿了几坛子好酒,褪去西炎王和王后的身份玱玹和小夭与寻常的夫妇并无半分区别,这些年祖孙三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小月顶倒是比紫金宫还要热闹。
玱玹同往常一样一下朝便来到了小月顶,还没进到内院他就听见了小夭和鄞因为一张药方争论了起来。
“你这药方没有问题,可你这药方中的人参本就不易获得价钱更是昂贵,不如换成黄芪同样能达到补脾益肺,生津养血的功效。” 小夭说到。
“王后娘娘说的也有道理,可换成黄芪后药效就差了起效也更慢,虽能加大用量可黄芪益气养血的药效还是不如人参,这样一来便不利于患者病情稳定和康复。”
“可你这副药平常百姓大多是吃不起的,用我这副药虽然起效慢但多吃几副这病一样也能治好。”
鄞不解地问道:“可我们身为医师不应该尽快地医治好病人吗?要是一直拖着病情未愈那岂不是没有尽到我们做医师的责任?”
小夭陷入了沉默,这时玱玹走来过来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鄞见到玱玹后立马行礼,“参见陛下。”
此时太尊起身站了起来,“听你们在这儿理论老半天了我也算是听出些名堂。”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小夭和鄞的跟前。“小夭的病患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太过昂贵的药材对他们来说是个负担,没钱治病就只能一直拖着反而还会危及性命,可鄞你身为医官平日里都是与王室贵族打交道,这药定是捡最好的用,自然是不会考虑病患能否负担。所以你们的药方都没有问题,只是它适用于不同的人而已。”
鄞恍然大悟道:“太尊说的十分有理,是我太过局限了,作为医师治病救人当是首要职责可我们也当替病患考虑,微臣多谢太尊提点。”
“还得是外爷见多识广一下就说中了关键。”
就在小夭和鄞争论时玱玹收到了潇潇带来的信,方才的争论终于有了定论此时小月顶安静了下来,而这封信的内容却让玱玹瞬间面色凝重。
“这信有什么么不对吗?”小夭问到。
玱玹将信递了她说道:“阿念寄来的,父王他身体抱恙几天前直接在大殿上昏倒了。”
小夭连忙接过了信急切地看了起来,玱玹看向了她身旁的爷爷,此时爷爷皱起了眉双眸微垂两只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玱玹又转头看向小夭她神情焦急双手微微发颤。
“小夭” 玱玹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小夭抬起来头哽咽道:“自从我成婚后就没有回过皓翎,当初我答应过父王要常去看看他,可这些年我一直编撰医书把父王给忽略了,玱玹我现在就想回皓翎。”
“玱玹你陪小夭一起去。” 太尊忽然开口到。
“可是爷爷,我现在是西炎国君私自去往他国领地可犯了大忌。”
“玱玹,你化作小夭身边侍卫陪她一起回皓翎,你和小夭成婚多年你也未曾拜见过你的岳父,这次你也该去看看。”
“孙儿遵命便是。”
小夭和玱玹来到了皓翎,刚进到殿中只看见皓翎王半倚在床榻上,如今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更是布满了皱纹,整个人看上去老态尽显。
皓翎王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小夭微笑道:“你终于回来了。”
小夭立马上前整个人蹲在了他的跟前泣涕道:“我当初答应了要多回皓翎探望爹爹可惜我食言了,没想到爹爹这些年身体竟这般……是小夭对不住你。”
这时玱玹变回了自己的样子,皓翎王看向他,“你也来了,来得正好。”
皓翎王的这句话让玱玹有些不解,可接下来小夭的话让他更加疑惑。
“爹爹你这脉象…” 小夭一脸不可置信,她又拉起皓翎王的另一只手继续替他把脉,片刻后小夭才开口道:“爹爹,从您的脉象来看您的身体无碍,难道是我诊断有误?” 小夭想要继续探查他的脉象却被皓翎王制止了。
“我的身体的确无碍。” 皓翎王话音刚落小夭就站了起来,“那父王又为何要装病?” 玱玹问到。
“这些年关于立储一事皓翎各部吵得是不可开交,每部都选出了自己最优秀子弟,可从一开始我就为皓翎培养好了储君。” 皓翎王说完看向了玱玹,这时小夭也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爹爹的意思是想立玱玹为皓翎的储君?”
皓翎王摇了摇头,“我想将皓翎的王位禅让给玱玹。”
玱玹瞪大着双眼惊讶地说道:“可是您如今身体并无大碍,又为何要着急退位。”
“当初我答应过阿珩要照顾好你跟小夭,可惜这些我都没办到,你虽然养在皓翎一直跟着我长大,可我知道你在皓翎也没少吃苦。我生平只收了三个徒弟,蓐收有勇有谋可精通兵法可为大将,句芒博闻强识机智过人可堪重要,而你宽厚仁德,能体谅民生疾苦则可托天下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成储君培养,何况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西炎王了,怎样治理天下你如今应该也明白了,我想你比我更想看到这天下一统。”
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今日小月顶上爷爷的神情好像他已经猜到会有重要的事发生,而皓翎王原来一直属意自己为继承人,玱玹直到今日才明白过来自己其实一直走的是一条被他们设计好的道路,他仿佛是棋盘上的那颗棋子任由他们摆布,此时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让他有些窒息,玱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爹爹,你当真想好了吗,会不会太急了些。”
皓翎王站了起来,他看着小夭和玱玹说道:“自从去桃林见过阿珩后我就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