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体育学院健身房。

季少虞身着黑裤白衣，肩上挎了个健身包，还有疯狂八卦他约会情况的程浪。

“很顺利，看了电影。”他敷衍道。

季少虞不喜欢跟人分享感情的细节，尤其是那么善解人意，却自幼在偏见中长大的依依，肯定也不喜欢他跟别人说太多。

程浪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还在不停追问，最后是邓东让他物理层面上闭了嘴。

季少虞也加入了进去，三人打闹着进了球队预定好的力量训练室。

这几天都没有安排户外训练，而是在室内力量和专项交换练习。

场馆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凌一也到了。

他没穿上衣，正在做针对核心肌群的悬空仰卧起坐训练。

他的小腿固定在卷腹机，上半身悬空于地面，手中还握着20kg哑铃片，姿势标准，近乎完美。

凌一应该已经训练了好一会儿，健硕饱满的肌肉上都布满了汗，侧身卷腹时，还能看见汗珠顺着腹肌的沟壑中淌下。

“小鱼，你看啥呢？”

“……没有！”季少虞别过脸，不肯承认。

程浪发现了他在看凌一，顺手拿起桌上的球员身体数据表格。

“凌一，胸围110，腰围74，臀围95……靠！这哥们练得多狠啊！”程浪咂舌。

季少虞再次瞟向凌一，跟着程浪报出的数据，把人看了个遍，不服道：“我身材也很好！”

“102-70-9……啊！”程浪挨了季少虞一拳。

“能别把我放那小子后面说吗？！”

“小鱼，你别自卑，你屁股比他翘！”

“……我应该骄傲吗？！”

季少虞懒得再跟他掰扯，找到常理领了训练计划表。

“你练腿主要今天。”常理将表递过去，低头看了一眼，“你右脚脚踝受过伤是不？”

季少虞点点头：“早好了。”

“凌一说，是你高三那年被人踩的？这才两年，小心点。”

季少虞愣了愣，当时的具体情况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疼，太疼了，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去往慕尼黑的飞机上了。

“嗯，对面踢球很脏。”季少虞将表格收好，“我去了啊教练。”

“注意姿势啊。”

“行。”

季少虞做完杯式屈髋蹲来到史密斯架前，调好杠铃参数，右脚不动，左脚后移，双手握杆，分腿训练。

等到他换右脚后移时，当年脚踝的后遗症便令他有些轻微的不适，不断调整着距离和角度。

这时，他的右脚掌像是被吸在地板上似的，移动不得。

“就是这个距离和角度。”身后传来凌一的声音。

季少虞想回头，却被他制止了。

凌一：“注意力放在核心，收紧。”

季少虞没再多说，调整呼吸，继续做起分腿蹲。

就这样，凌一在他身后单膝跪蹲，固定住他的后脚跟，陪着他做完了整套动作。

“谢谢啊。”季少虞放下杠铃，同起身的凌一道谢。

“没事。”凌一低头看着他右脚，“这个动作会大量拉扯到距腓前韧带、跟腓韧带，距骨、根骨、股骨和中、内楔骨。你做练习的时候，要让你朋友帮忙看看。”

季少虞忍不住笑起来，回道：“你报菜名呢？”

凌一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凌一：“这些都是你右脚韧带撕裂、损伤和骨挫伤的位置。”

季少虞闻言，擦汗的动作停住了，盯着凌一看了半天，终于在他转身时，挤出两个字。

“不用谢。”凌一嘴角勾了勾。

靠！笑那么好看？我也要笑！

季少虞抬起手跟凌一挥了挥。

一旁围观半天的程浪：……？

“他俩……”程浪揽着邓东，“怎么感觉，关系突然就变好了？”

邓东从凌一身上收回眼，耸耸肩说不知道。

最后一天室内训练结束。

季少虞从淋浴室出来，甩了甩头发，走向衣柜拿毛巾。

他的临时衣柜在最角落，有时候会关门，就那么大敞着，所以还没靠近就看见里面放着个白色方盒。

季少虞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在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他伸手拿起，五指将纸盖取下，见到了躺在里面的充电式鲸鱼硅胶小夜灯。

白色小鲸鱼的头很大，尾巴翘翘的，看上去很好摸。

“是挺好摸的。”季少虞收回手。

他又回头看了眼，凌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更衣室门边，双手环胸，肩膀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季少虞的心怦怦跳了几下，没有引起主人的怀疑。

他冲着凌一扬了扬柔软的小鲸鱼，凌一似乎会意，笑了笑转身离开。

“你还挺软的。”季少虞回头又捏了把小鲸鱼的脸。

他将盒子盖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里。

“放啥呢？”

季少虞被吓了一跳，看着对满头卷毛狂擦的程浪：“你要不改名叫八卦呢？凌一给我小夜灯。”

“啥玩意儿？”程浪抓了抓头发，“他平白无故送你这个干嘛？”

“哦，前几天不是停电嘛，凌一刚好来给我送东西，估计看我被吓得不轻，顺手就买了给我。”

程浪说不出哪儿不对劲，转头问邓东这合理吗。

“挺合理的。”邓东背对着他们耸耸肩，“我们也经常送小鱼东西。”

程浪看向季少虞，季少虞用写满「不然呢？！」的表情看着他。

程浪被说服，跟着点点头。

-

【依依：今天训练还好吗？】

【小鱼：还好啦】

【小鱼：你吃饭了吗？】

【依依：脚踝没有不舒服吗？】

【小鱼：！！！】

【小鱼：隔着屏幕都被你发现了吗？】

【依依：所以是有咯？】

【小鱼：嗯，这两天猛练下肢，有点吃不消】

【依依：我给你买药膏。】

季少虞停在宿舍楼下，撅了噘嘴，老大不情愿。

【小鱼：你不会又让凌一给我吧？】

【依依：你不想见他吗？】

【小鱼：更想见你】

【对方正在输入中……】

【依依：好，晚上8点，足球场见。】

季少虞惊讶地看着回复，一蹦三尺高，哼着小曲回到宿舍。

距离上次和依依见面，虽然只过了五天，但季少虞还是很想见她。

依依的眼睛很好看，鼻子虽然被口罩挡住了大半，但山根那么高，也肯定很好看；

依依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风吹来的时候就能闻到淡淡的薄荷味；

依依的手掌看着很大很硬，但牵着的时候却很软，和他一样都怕会弄疼对方，牵手的动作也很轻。

季少虞想着，耳朵又红了起来，换好衣服，忙不迭地赶往了足球场。

就像比赛结束的那一晚，空旷的体育场里只有他一个人，头顶被钢筋框住的死角天空，黑黑的，只有月亮。

季少虞拿出手机拍了张夜空，看不大清。

他缓缓放下手机，取景框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你怎么来啦？”季少虞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凌……依依？”

是依依，不是凌一。

依依依旧戴着口罩，脖间系着他送的那条天青色丝巾，身穿纯白棉布长裙，外罩件同样宽松的蓝色长袖纱衣，手中拎了个黄色的药店纸袋。

“小鱼。”依依甜甜喊道。

或许是他熟悉的足球场，季少虞没了第一次约会时的紧张，自然地朝着她走过去。

“还担心你不会来呢。”

“怎么会呢？”依依提起黄色纸袋，“如果不给你送药，你肯定不会用。”

季少虞走过去，想要拿过纸袋，却不料依依恰好收回手，一下子就握住了她坚实有力的手腕。

“不，不好意思啊。”

“不用。”依依的手缓缓下滑，反握住了他的手臂，“是我故意的。”

来不及作反应，他的手就被依依自然地牵起，大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摩挲。

“可以吗？”依依问。

季少虞啊季少虞！你怎么这么怂！

他转了转手腕，掌心慢慢摩擦，指尖探入指缝间，在对方愣神间，最后与其十指相扣。

感觉很奇妙，也很……熟悉。

“吃晚餐了吗？现在都……”

季少虞想抬手看手表，但又怕大幅度的动作会惊动身旁的人。

可是，依依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抬起牵着他的右手，偏头看了看时间：“19点40.吃过了，你呢？”

他们都来早了。

“吃过啦。”

“嗯。”依依扭头看着他，“那我们走走。”

他们走在树叶翻飞的月光小道上，依依的长发时不时会吹到季少虞的脸上，同时还有那股熟悉的薄荷清香。

“好像还没闻到过薄荷味的香水。”他说。

依依用眼神询问他。

“你身上的薄荷味道。”

“不是香水，是薄荷糖。”

季少虞点点头。

依依继续道：“见到你会有些紧张，好像浑身都在冒汗，舌尖也是烫烫的，所以会在嘴里含一颗。”

这个描述让季少虞心中一惊，因为他有同样的感受。

“我也是，甚至会觉得舌头变大，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那你要吃一颗吗？”

话音刚落，包裹住季少虞掌心的热量消失。

依依从白色珍珠包里掏出一颗蓝色包装纸的糖果：“张嘴。”

季少虞跟着指令，呆呆地看着他，张开了嘴巴。

包装纸被撕掉，晶莹剔透的淡蓝色糖果，像是掉入湖水中的小石子一样，跳进了他的嘴里。

只是，石子激起的是水花，糖果挑起的是他的心弦。

“好吃吗？”

季少虞刚准备回答，依依就在他脸颊留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对不起。”依依看着他，“没忍住。”

季少虞也挺忍不住的，但还是忍住了。

他看着转过身的依依，视线停留在她的空空如也的右手上，牵了上去。

季少虞，争气！

他在心里打气叫好，没注意手上力气。

当他生怕捏疼依依，松开了些力气，却换来对方同样更加用力地握紧。

“小鱼，你都不知道和你牵手的感觉有多美妙。”

季少虞微微昂头看着她，深棕色眸子里布满月光。

“想了好久，也想就这么一直牵好久。”

我也是。季少虞心想。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

“可是，你平时都不来找我，也不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想去找你的时候，都找不到你。”季少虞声音越说越小。

依依笑了笑，大拇指再次摩挲着他的指背。

“见到你，我可能就没有办法思考功课了，但小鱼……”依依凑到他耳边，“我也很想你。”

哪怕每天都看见你，我也很想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季少虞问。

依依用拎着纸袋的手，捋了捋长发：“因为，我希望你在想我。”

呜呜呜呜呜，她好可爱！！！

季少虞脸红得更厉害，掌心也开始渗出汗。

很糟糕的情况，他慢慢放松了力气，不想用黏腻的手去牵依依，却被猛地拽紧制止。

“哪怕整个手掌都湿掉，也不可以松开哦。”

季少虞魂都没了，一个劲儿点头，乖乖由着依依紧紧牵着他。

“脚踝还好吗？”

“嗯，已经没事了。”

“还是会很担心，每次看你训练的时候都会很担心。”依依动了动手指，将他牵得更紧。

“不用担心啦，我当时不缺课了很久嘛，我去慕尼黑找了「神医」，恢复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