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他们走在走廊上，原本闪烁的灯泡像是突然被修好了，把前路照得亮堂堂，那些藏在阴影之中的手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类是喜欢光明的，哈利从未如此确认过，那些紧张的情绪如潮水退去，哪怕他依旧提着心脏，但至少他的精神非常稳定，不会再陷入发疯的境地。

“我是个糟糕的爸爸，对吧？”他忽然开口问道。

斯内普看了眼身旁的哈利，从他的头顶上耷拉下来的绒毛都能品味出他的情绪萎靡以及强烈的倾诉欲。

“这取决于你怎么想，波特，你是个成年人了，别人如何评价你这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改变，唯有你自己的想法那才会影响到你的言行。”

轻柔的声音钻入了耳朵里，哈利抬头看向斯内普，“我不知道……那么你怎么看待我的呢？”

“如果你记得你的年龄的话，你还是个孩子，做父亲还早得很。”斯内普嘴角下撇，“如果你能够把纠结这些问题的时间花在功课上——那才是你现在的本职不是吗？”

“哦，但我确实是个父亲呀。”哈利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作为学生对我来说太久远了，如果我是二十多岁，那么我还有可能捡起一本书来看，但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魔法部部长就不需要看书了吗？”斯内普冷哼，“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么你确实是个糟糕的父亲，连以身作则都办不到。”

“嘿！我有看书，只是我没那么多时间！”哈利为自己辩解道，随后他耷拉下肩膀，承认自己的不足，“我确实缺乏耐心，我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变得浮躁，总想着快些处理完，我一直想要陪伴着瑞秋，还有你，但那么多的事情绊着我。我很讨厌成为政客，被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缠身的自己。”

哈利露出一抹格外寂寞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疲惫的旅人走着走着丢下了那么多的负重，却发现为时已晚，他已经走不开沙漠了。

“你是想要有所作为才成为魔法部部长的，波特。你做到你想要做的事了吗？”斯内普停下了脚步。说这些话其实毫无意义，他知道哈利是个冲劲十足的少年，他必定会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到底，也不会让他的朋友们失望。

更何况，这个波特是他手把手教会的，他自然是深信未来的自己在哈利身上下的功夫，如果哈利打算成为政客，那么他就会培养他，教育他，让他见识其他政客的模样，打磨哈利的棱角，让他不那么急躁，不那么浑身是刺。只有圆滑的人才能在政治的水潭中存活。不过哈利·波特这个名字本身就有着丰厚的政治资本。

斯内普深深看着身旁的哈利，握紧了他的手，“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哪怕是邓布利多，也无法尽善尽美。如果你想要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就必然会牺牲你的家庭。而如果你打算困于家庭，那么你就无法有一番作为。”

“但是……”哈利想要反驳，却被斯内普的手指压在了唇上。

“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你现在还是个学生，不是权力在握魔法部部长，更没有你觉得亏欠的家人。”斯内普嗤了一声，他挖苦讽刺地盯着哈利。

“还是说你的小肩膀已经不堪重负，重来一次，觉得回归家庭更适合你？”

“谁想要做家庭煮夫啊！”哈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大叫着，就差扑上去揍这个混蛋一顿。

不过他的心情倒是没有刚刚那般沮丧了，由阴转晴。

“我并不是想要成为圣父，也不想让瑞秋难受。刚刚我看见她难受了——我也很痛苦，在知晓席琳差点杀死瑞秋的时候，我恨不得替那个孩子承受她经历过的一切。”他握紧了拳头。

斯内普掰开哈利的手，“但你所做的事依旧在伤害她，你没有选择你女儿推荐的道路。”

“因为我不能污蔑还未走向黑暗道路的人们。”哈利眨了眨眼睛，“我想要亲眼去看一看，评估她是否值得拯救。”

“你还说你不是个圣父。”斯内普轻哼。他一直都知道哈利·波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放弃任何人，就像现在——

“这里有这么多的活人，如果我将他们救出来，把即将落入黑暗的席琳也拉出来。那么对于灭世会不就是相当大的打击？我能够做很多事，我可以在一切尚未发生时避免惨剧，推迟黑暗的降临。”哈利越说越觉得他们就该如此行动，他挺了挺胸口，就像是个随时准备着拔剑的战士。

“野心勃勃啊，波特。”斯内普嘲笑了一句，“该说不愧是救世主吗？从不掂量自己做不做得到，只想着一口吃下所有。”

“因为你在这里。”哈利忽然红了脸，他的目光真挚并发着光，闪烁着动人到令人难以拒绝的光泽，明亮又温暖，一眼就能把人看得融化了。

“你是我行动的动力。只想着保护你就能让我一往无前面对任何挑战，哪怕是让我杀死黑魔王，我都不会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