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炎从商贩聚集的棋盘街出来左拐入另一条街,只见这条街上的热闹有盖过的气势。
举目望去,灯光辉煌,楼阁纤巧精致,靡靡之音谈笑之声随风入耳,耳力极佳的陆炎不小心就听到几句污秽下流之语。
空气中的脂粉香气简直腻得人发慌。
急急忙忙锁了门追赶上来的莫云站在陆炎身后,看不见他沉下的脸色,贼眉鼠眼猥琐一笑,“殿……主子,这条寻柳街是南都有名的风雅之地,青楼酒肆聚集之所,一到晚上,比一墙之隔商贾汇聚的棋盘街还热闹。不少王孙公子名士贵戚聚集在这里寻欢作乐,听说这里的冶艳名姝倾国倾城,佳酿千金难求。主子,您家乡风气敦肃,这种靡丽景象可少见,咱们要不进去瞧瞧?”
陆炎转过身冷冷瞧了他一眼,“看来你很了解这寻欢作乐之地?”
莫云察言观色看出他们殿下心情不是很好,头上立刻冒出细密的冷汗,立即撇清关系,“怎么可能,我辛辛苦苦为主子筹谋,只是因为棋盘街和寻柳街一墙之隔,听了不少传闻罢了。”
陆炎冷着脸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莫云跟在身后腹诽:他们心肠冷硬的殿下真是不懂风情,这样的地方都不去,怪不得二十三了还没得太子妃。
因着来寻柳街的多数是王公贵戚世家子弟,宵禁也不敢管他们,因此到了晚上,寻柳街的热闹甚至压过了棋盘街。
正当两人要路过寻柳街的街口时,一伙人从酒肆闹闹哄哄拥挤出来,那群人各个锦衣玉带,其中甚至有人穿着官袍,一看就是官员从衙门里出来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来寻欢作乐了。
看客们一看这阵势,得罪不起人的连忙溜走,这群人周围很快空出了一片空地。
那群人里有一人白袍绣带眉目邪肆,周围人围在他身边,嬉闹道:“裴大人,今日这舞跳得怎么样?”
白袍人手里还拿着一樽酒,仰头喝尽,“这寻柳街是越来越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是些什么货色!”不耐地将酒杯扔了出去,砸在躲闪不及的行人身上,吓了行人一跳,忙低头掩面趁着白袍人没反应过来跑走了。
这畏惧如虎的情形落在白袍人眼里,到让他嘴角上扬了些。
想到令他魂牵梦绕的美人,心中烦闷,那美人怎么就是太子的人!太子现如今得胜归来,权势愈发滔天,想要得到那美人更是难上加难!
陆炎看这群满嘴污言秽语行走间摇摇晃晃毫无仪态形象的官员皱起眉头,朝着白袍人的方向看去,问道:“那是谁?”
莫云立即反应过来,答道:“那是裴泽,京城八大世家裴家嫡子,刚被任命为禁军统领。”
“今天不是他当值?”
“嘿,他姐是越王妃,裴家与陈家联姻,既是世家又是皇亲国戚,怎么可能乖乖待在岗位上值班?”
“我记得南国有律令,禁止官员在烟花之地狎妓饮酒。”
莫云语气嘲讽,“主子你不知道,南国朝政早由世家把手了,世家奢靡之风愈来愈盛,谁敢说他们?这群衣冠禽兽不知道做了多少鱼肉百姓的事情,朝廷连一个惩罚的谕令都发不出来。也只有一年前封为太子的南舒收拾了几个罪大恶极之人,可世家盘根错节,真正的幕后之人,他也不能如何,南国早就烂到骨子里了。”说到最后,莫云的声音越来越低,妄议世家,被他们听见,轻则挨一顿顿打,重则一命呜呼,他们身份特殊,还是小心为妙。
陆炎的目光太有压迫感,醉醺醺的裴泽若有察觉,朝着陆炎的方向看去,街口灯光昏暗,只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迟钝的大脑感受到危险,大声向仆从喝道:“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转身让人扶住,“走走,快些,我要回府。”
陆炎不欲引起人注意,隐在暗色中离去了。
南都除了棋盘街与寻柳街两处,灯火暗淡,寻常人家日落之时便闭门停工,免得不甚冒犯那些专门夜间出来寻欢作乐的贵族子弟,引来祸患。因此在昏暗中,南都的街上人影寥寥无几,十分萧瑟。
莫云跟在陆炎身后,听见他切齿地从牙中挤出一句话,“真是一群草包!”
莫云深感略同地点点头,“主子,咱们一定能尽快攻克南国,这群饭桶绝不是你的对手!”
没想到他说了这话,他家殿下反而泄愤一般一脚将落在地上的碎叶踹了出去,那叶子在真气的裹挟下刺啦一声刺入旁边的树干中。
莫云目瞪口呆,他们家殿下武功愈发精进啦。
就是不知道殿下在生什么气,看到南国这副景象不应该开心吗?
陆炎一想到南舒坐在窗边,神色认真地写着心血之作,就为他感到不值。
如果他不是南国太子,而是一个平民,或是一个官员,自己都能将人掳回北都,为所欲为,好好疼爱。可他是南国的实权太子,他便不能轻举妄动,还得存着提防和杀心,真是让人心中纠结烦闷。
“你别跟着孤了!”陆炎留下一句话,转眼间人就消失在眼前。
莫云出声不及,还想问问他打算怎么在南都布局,为军队过楚河做准备,就不见太子的人影了,无奈一耸肩,转身回了武器阁,立刻下了命令让太子府的人接应陆炎。
陆炎一路疾驰回太子府,冷风吹到脸上,让他烦躁的心思平静下来。
到了倚竹院,院中寂静,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中萧疏草木上,南舒果然不在府中。
或许是小时候在国公府受过怠慢,南舒并不喜欢周围围着太多侍从,因此在倚竹院只常备有几个丫鬟内侍,其他人都被安排在外面,等到有吩咐时,才被唤进来。
陆炎走近屋内,站在窗边,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万籁俱寂之时,院门外传来声响,一点灯火照亮了庭院。
南舒罩着黑色披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