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打的是,把人拐进来的也是他,最后说又要单打的也是他。确实很容易把人置身于无所处的境地。
“去试试吧。”幸村低笑道,“我也有些好奇雅治的单打是什么样子。”
仁王想,真温柔啊这人。明明全国大赛在即,明明想要了这么多年的三连霸。可还是放任自己团队的陡然改变。
他倒宁愿他没有这么好说话。
“piyo。”
――我其实真的很讨厌你。
幸村心想,我知道的。他总喜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靠近他,有时候他们仿佛立海大必不可缺的至交,有时又仿佛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们听得懂彼此间的谜语,熟谙对方之间的小动作,两个聪明人,总是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相交,又在不需要时走成平行线。
“因为欢迎手冢,真田上去唱歌了。”仁王声音有些淡。
“我听见了……他唱的很好听,比唱其它的好听。”难得收敛了气势,知道了配合。
“那你怎么不生气?”明明在关东决赛上那么生气,为什么又收敛了。为什么还是能笑盈盈的和柳在打电话,还是对真田一如既往的态度。
仁王自问自答,“是因为年少时的情谊所以和别人不同吗。”
――年少时的情谊总归和别人不同的。
“我和毛利前辈抢吊床时,”仁王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仿佛在回忆一个定格的故事,然后去把他叙述出来,“那瓶波子汽水,其实只要我张开手就好,那盆白蔷薇就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他迟疑了。
仁王在察觉到波子汽水是拧开瓶盖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那盆白蔷薇,可他突然顿了顿,将本来要张开的手,变成了去握瓶颈处,任由那瓶波子汽水,倒在了白蔷薇里。
那时幸村刚浇完水,白蔷薇最怕成涝,喜阳根却喜阴,阳光又刚好照不到他的根部。
“我当时心理突然有个想法。”
“我想,如果这盆白蔷薇死了,你会责怪我们吗?”
他在试探着他的底线。
“幸村,你总说让大家不要和前辈们学事事都喜欢让你一步。”
“可明明在网球部,总是……不对。”仁王笑了笑,“是所有,只要被幸村划进圈子里的人。”
“我们这些人,丸井的走钢丝,毛利前辈的逃训,柳的年少情谊,真田执着于手冢,包括我突然在全国大赛前说要换单打。”
“是我们的幸村部长,在不断的纵容里养出的任性呐。”
他没有责怪他和毛利前辈,他甚至空出了一块让他和毛利前辈逃训的地方。
他也只会说一句,“下次不用浇水了。”
仁王拿手盖在眼睑上,“你总是在纵容我们。怎么不纵容自己留在医院。”
“来青选干什么?”
仁王第一次见幸村时,不是在网球部,就像丸井一眼就喜欢上了在画水彩的人。他也一样,很平常的一条路,和往常的任意一天一样,只是有人先他一步看见了窝在角落的猫,又在思考过后把脖子上的围脖留了下来。
荞麦黄的格子里,织物的柔软里。那只并不是很好看的杂毛猫,就扒拉着自己的幼崽窝在里面。
仁王就是那时候,突然想加入网球部,去看看那个总被隔壁桌小猪嘴里叨叨的少年部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青选干什么?幸村也不知道,斋藤教练的出现好像只是给了他一个理由。让他来看看他们。
他很久没回网球部了。
他就是想来找找理由,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也许柳的数据网球出现差错了呢。也许真田真的有别的想法呢。
也许他们是因为别的校队都有教练,他们没有,所以想来做个依仗。
还有啊……
幸村垂了垂眸子,我想来看看,那场在这儿突如其来的意外。
两个人坐在长椅的两侧。中间隔着的距离,像极了仁王花时间去追随这个人模样的那一年。
“部长,我送你回去。”
仁王站起身,把身上的外套递给了幸村。幸村本来只想出来找点吃的,就只穿了单衣。东京的夏天夜晚携带着海的凉意。
幸村怔愣的看着仁王递过来的外套。突然笑着说,“也许这就是我来青选的原因。”
仁王手一颤,忽然也笑了。
他生气他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生气被他看到的那场关东决赛,生气他晚上吃凉饭团,生气他穿着单衣出来瞎跑。
仁王和他并肩走着突然调侃,“你不是最会给自己谋福利半夜起来吃泡面了吗。”
“啊……被余贵桑发现后没收了。”
“那个梅子饭团有些酸,但里面的芝麻和海苔碎很好吃。”
“你也吃了?确实是这样。”
……
他们像是正常的少年密语一般交谈着,幸村往小门拐的时候仁王突然问,“怎么不走正门?”
欢闹声隔着窗肆意宣泄。
幸村眉眼温和的看他,“你总喜欢说这些话语上的伎俩。”
仁王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他坦然承认,“我确实好奇你如果现在进去他们是继续闹腾还是戛然而止。”
幸村接着走台阶并不说话。
仁王三两步跟上他,“你不想再去吃些东西吗?那个梅子饭团可不顶饿。”
“不用去为我打抱不平些什么,雅治。”不管是为了我又或是你自身。
幸村小时候有过好心反被倒打一耙的经历,当时富里摸着他的头问,“不伤心吗?”
幸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只是轻呼了一口气,仿佛彻底放松下来一般,眉眼依旧清亮柔和。
富里说,很少能见到和幸村一样的眼睛,那种有着自己的原则底线,像铺着一层碎星,却总是温和的散着微光,不凝聚,不去突兀的彰显,却总是让人下意识留驻。
现在也是。富里说明明阿市是个最温和不过的孩子,却总是让人难以琢磨的接近。
幸村走到自己门前时微微弯了弯眸子,“这些都并不重要,不是吗?”
仁王又想起了那盆被他抱走的白蔷薇。
他把披着的外套还给了他,没有说邀请他进来的意思,仁王拿过外套就往里走。
门锁落下的那一刻声响有些清脆。
仁王注视着前方,前方黑暗的朦胧里透着外面些许因为树影婆娑的月光。
而柳生拿着本书,倚在窗前的月色里,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
“那是……幸村君?”
晌久,仁王听见柳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