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双方选手上场!”
单打二,手冢国光VS幸村精市。
裁判扔起的硬币在半空中悬掷,幸村看向手冢,两个人对视,手冢先移开眸光,穿着黑色球服的网球选手低声说了句“正”。
发球权在幸村手里。
抛球时,幸村脑海里什么都没想。习以为常的举动,理应是刻在骨子里的行为。
将网球砸过去的那一瞬间,黑白两线以球网为交界,快速向远方延申,幸村手顿了顿,网球从他身边快速掠过,他像是没意识到一样,任由网球砸了过去。
“砰!”
“发球失误!”
在场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未触及球网,砸向球柱往回滚落的网球。
幸村垂眸,像是不怎么确定方向,握了握手里的球拍。
“二次失误!手冢得分!”
手冢讶异的看着从球网下方滚落过来的网球。
“…!您确定他真的会打网球吗?!”塞弗里德不可置信的看着显示屏比分滚动,难得有些心悸道,“霓虹让一个发球都有问题的人来上单打二?!”
余贵缓缓蹙眉,他盯着球网一侧的少年,安静垂着眸子,手里握着球拍像是生疏的在感受什么,另一只手不经意的擦过眼睑。
他看不清。
余贵脑海中近乎是肯定的冒出这个想法,不止是这样…他在紧张,紧张什么?
网球场上传来唏嘘声。
这种诡异的,一边倒的模式,近乎是到第三局,发球权重新回到幸村手里时,雾蓝色短发的少年才不好意思的抬了抬头,说了声‘抱歉’。
汗珠从耳后砸下来。
第一局的比赛以手冢6-3拿下。
交换网球场地时,余贵手插在白大褂,安静看着往这走的人。
幸村抬头,出乎余贵意料的,他异常的兴奋,嘴唇在泛白,但眸底很亮,带着股奇异反常的情绪浮现在眉眼。
他们视线极为短暂的相交。
余贵是个医生。
他近乎是第一时间判断出来,在他眼前站着的年轻人,他的皮相与骨骼都在诉说,我现在很好。
那是一股无声的生命力在破茧。
余贵眯着眸子,这种感觉很奇异。他在这场网球的开端甚至表现的像是一个在牙牙学语的稚童在接触网球。从第三局开始,才仿佛摸清了目前的处境一样。然后才开始学着去反击,去占领。站在他球龄的年纪来像是生疏比赛一样。
但站在某种层面上来讲……
余贵盯着他接发球,眸光移向了观众席。
很前沿的位置,很显眼。在一众人里,那三个小孩很显眼,举着手持横幅,一副想大声喊又怕影响场上人的感觉。
他看着明黄色格子外衫的少年。寺岛对旁人的视线很敏感,那双珀色的瞳孔移过来,他头发颜色很杂,漂白的金混着黯淡的灰,拿着纸巾捂着侧脸,那双眸子像是沾染着血色,眸底的乌青夹杂着恹色。
寺岛往这瞥了一眼,视线又集中在了球场上。
有人划开了那层茧。
寺岛是在幸村打一盘二局的时候出现的,当时的场况是一面向手冢倒去的,球场上隐隐有唏嘘声。寺岛一边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一边趁着裁判喊分的空隙往前场走,路过云居时,云居正窝着火想骂人,盯着寺岛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他。
“你跟狗抢食去了…”
“把你衣服给我穿穿。”寺岛低声道,“外套给我就行。”
云居也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吓人,就利落的把外套脱给了他,然后明堂堂的挺着胸膛,“我做的应援,好看吗?”
白底黑红相杂合的大大字印。
寺岛夺过来他手里的应援横幅笑道,“好看。”
“我准备大大方方的给他喊加油……”
但现在场面一边倒的趋势,云居痛恨的锤着座椅,“我真怕给他压力喊大了。”
“不会。”
寺岛眸光瞥向幸村,“他快要得分了。”
他以前就干过的事儿,现在做起来,只会更快。
我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但是幸村,你国一那场球打得很好。
国一那场全国大赛。
他当时站在球场上,就像现在一样,看着手里的网球,像是和外界隔着一层屏障,安静又专注。
但他们在下面喊,在喊“必胜”,在喊“加油”。在喊他的名字。
当时近乎快被驯化的人想…
要赢的。
我要赢。
我想赢。
那是他第一次在祂的指示里,走了趟相同的路,但却无比的兴奋。
所以国二祂指示的所有声音。
幸村都走过,声音开始消隐,他以为自己用一样的方式去胜利时。
昭昭的死仿佛当头一棒,紧接而来的格林巴利像是一场无形的网,彻底将他困住。
那句“主线人物”。
他窥测过的所有画页。
黑白的的线条,寥寥几笔,我所有的人生,已知的,未知的。
就那样从眼底延伸,往外扩散,什么都是黑白两色,网球是黑白的,天空是黑白的。我看不见所有的颜色…
不想来U17的,我窥见过我往后所有的未来。
所有…
又像是国一那样。
“我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刺槐树下,幸村捧着那束红粉交织的木春菊,“导致我国二那年特别倒霉。
感觉比国一还倒霉。”
“你先是走了。”
“昭昭又走了,还得了个病。”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绿化带旁,寺岛垂眸,睫羽压着瞳孔,看不清眸底的情绪。
寺岛轻声说了句什么,幸村没听清。
“我幼年时没怎么出去过,后来网球把我带了出去,当时认识了真田。”幸村笑,“特别开心,真田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
幸村又开始不说话。寺岛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田是第一个,此后是漫长的空窗期。
寺岛快走一步,移到他身边。
“我看不懂网球。”寺岛笑道,“我看的第一场网球比赛就是你的全国大赛。”
“特别厉害。”
“我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
“但你站在场上想赢的时候,打球打得格外吸睛。”
“是Angel。”
幸村愣了愣,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白石那只叫‘加百列’的独角仙,他挠了挠脸,“我U17集训营有个室友,给他的独角仙取名加百列。”
寺岛‘诶’了一声,“喔,那他肯定很喜欢他的加百列。”
幸村笑。
“我到酒店了。”
“砰——!!”
一盘第三局。
看着幸村逐渐恢复状态,迹部蹙紧的眉逐渐散开。他又下意识的去看立海大那堆人,明明平常最会捧场的切原,现在也都安静的看着球场,像是很担心的模样。迹部突然散漫的想道,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他又看向对面球场的手冢。
“你回来了。”
昨晚幸村抱着那束木春菊打开房门时,迹部正翻着乾送来的那份所谓的手冢三年详细资料,看着他背着的画板,迹部轻嘲道,“你倒是闲适。”
“青学那个乾送来的资料,说是手冢三年记录。”
迹部随意将手里的记录本丢在茶几上。
幸村像是很讶异的模样,“啊,那我一会要好好看看啊。”
他好像知道别人的每一份好意多来之不易,他去洗手间洗过手才坐在茶几前去翻那些记录本。
“衣服。”
迹部突然敲了敲桌子,幸村不明所以的看他。
“有颜料。”
迹部指了指他的衣服,幸村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的。他忍不住弯眸笑,“嗯,我今天去绘涂鸦了。”
他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情绪很外显。迹部压下嘴里刚想轻嘲的话,撇开脸不去看他,“手冢的手冢领域,只需要……”
他开始挑着和手冢打过比赛的那些察觉的漏点说起。
幸村时不时回应两句,垂眸翻着那些记录本,翻到一些关于手冢日常的资料时,还忍不住和迹部分享,“你看乾君的记录,他说因为手冢脸很冷,会被河村君的父亲认为是老师,这有他们第一次去吃寿司店的记录诶。”
正在分享手冢打球破绽的迹部,“……”
大少爷忍不住蹙眉,“幸村,本大爷在很认真的和你讲。”
“我在认真听。”幸村说,又将记录本翻向下一页,“迹部讲的那些,自己也很难做到吧。”
迹部鬓角微跳,“那就现在和我去球场练一球啊,而不是坐在这,挑着手冢的日常记录去看。”
“你还去绘涂鸦。”
“你早就想说这句了吧。”幸村幽幽的看他。
“啊嗯。”
“你不懂啊。”幸村将手里的记录本轻轻阖上,然后按照顺序规整好,“我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绘画。”
他将带回来的那束木春菊抱起来,“嗯,诗集会让你心情平静吗?”
“比如?”
“因为你现在看我不是很顺眼。”幸村轻叹,“我怕待会自己翻书的声音都会吵到你。”
“…本大爷不会那么小气。”
“你现在就表现的很像。”
“砰——!”
“2:1!幸村得分!”
迹部的目光扫向球场,他看着站在球场上不断揉眼的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人,一直紧绷的脊背逐渐放缓。
——我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绘画。
那人昨晚忙的很,摸着自己的画,然后去翻化学书,又在翻诗集,耳朵里塞着耳机…最后是网球。他拿着网球盘腿在床上坐了很久,迹部洗漱出来的瞬间,这人又从床上消失。
像是第一次活,莽莽撞撞的要去干很多事。
二盘第一局。
第一球持续了很长时间,就是持续的时间太长了。
网球唰的从幸村手腕处擦过,滚到远边。
“!”
“手冢得分了——!厉害!!”
大石有些激动的呐喊道,他扶着观赛去的围栏,额头上的绷带有些滑稽。
他呐喊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哇!笨蛋,你到底在哪边…”赛区啊。
“幸村——!!”
千石吐槽的话还没说完,观众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橘色短发的少年望过去,穿着白底短袖的少年正拿着相机,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呐喊,金色的短发从棒球帽蹿出来几缕。
少年人的声音喊的很大很大,要越过旁边一众人的声音,坐在他旁边的人手里举着横幅标语。
“幸村same!!——超级帅!!”
“噗!那是应援嘛?!”
切原震惊的瞪大眸子,看着那幌动的彩页横幅。
云居表现得比那个站在网球场上的人还要兴奋,“幸村——!”他踢了踢旁边两个人,“你们也喊喊啊!”
工天表情有些犹豫,他抓着横幅一角讪讪道,“现在是对方得分,我怕喊高了,他们又不看名字,以为我在给那个德国队的加油。”
云居的笑容瞬间收敛,“你说得有点道理。”
寺岛反而笑开了,灰色的短发扬在空中,他看着网球犀利的绕过那人的后腰,又被穿着红白球服的少年轻巧回击。
“幸村得分!1:1!”
“哇——!幸村!好帅!!”
突然的声音吓得云居一哆嗦,刚收敛下去的云居看着快要跳起来的工天,极为不满道,“你怎么比我还兴奋!”
“幸村得分了诶。”工天那一声嗓子喊得有点哑,“我得大声点告诉他们,刚才你的声音也是给幸村打call的。”
旁边坐着的观众被他们吵得不行。
云居觉得自己和工天的声音实在微弱,热情的从书包里买的小饰品送给周边的观众,“他超厉害!你们也觉得吧!!”
“……”
一局结束。
幸村舔了舔唇,他抛制着手里的网球,“手…”
“幸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