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导，你现在是单身，你自然不了解婚姻，婚姻里，大部分是一地鸡毛，在座的各位，很多都是有家庭的，我想大家的婚姻情况也不一定就比我轻松到哪里去。我从来不羡慕进入婚姻的女人，各种悲剧不过是以各种形式在不同的人身上上演罢了。”
陆远宁轻声说着。
会议室里很安静，她虽然没有话筒，但是大家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计划书，那一本计划书，就像是一双手，想要在公众面前撕开他们婚姻的遮羞布，但是，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程导，我今天就想问一个问题……这档节目，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
“现在整个社会，孩子的出生率都下降了，国家提倡要结婚，提高结婚率和生育率，在这个风口浪尖，我们这档离婚综艺能走多远？尺度能放到多大？”
程回叹了口气。
“陆小姐，算是说到关键点上了，我们节目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看？因为我们剖析出的并不是婚姻有多美好，而且是不同人在婚姻中发生的不同矛盾，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就因为这不容易，才希望看到比自己更不容易的人，我们的节目，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窗口，让他们看到哪怕是光鲜亮丽的公众人物，婚姻，也不顺利。”
“其实，你们两对嘉宾，只是现在许多婚姻生活的缩影，我们希望的婚姻是什么样的？忠诚，同舟共济，白头偕老，恩爱百年……但是现在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的社会越是发展，对人的道德要求就越高，但是现在许多婚内丑闻却总是跳出来，到底该如何经营婚姻？我认为这是我们节目需要呼吁的来自大众的思考。”
“是。”殷悦点了点头，她出神地听着程导的话，似乎在程导的话里找到了自己认同的地方。
“我需要你们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幕，是因为我不希望观众看到我们只是虚假地掩饰婚姻里更深层次的问题，这档节目，不是为了歌颂婚姻而存在的。相反，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有各自的问题，无论是你们可以表现出来的也罢，本来就是这样也罢，我希望用我的镜头，把你们的人格表现在节目中，这是我对观众的尊重。”
听到这里，陆远宁点了点头。
她心里大致有了个答案。
程回要的，是最真实的反应。
纵然最后或许无法离婚，但从他们的表现中，其他观众也能冷静思考自己在婚姻中该如何走出困境。
婚姻，是一座围城。
在城外的人，想进来。
在城里的人，想出去。
每个人都在美化自己没看过的风景。
没进城的人，总感觉城里风光无限，而进了城的人，却羡慕城外的自由自在。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让大家看到，究竟在婚姻中，是应该相互磨合、携手并行，还是形同陌路，逐渐走远？
这是更深层次的思考，是之前陆远宁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在此之前，她只是简单地将谢书程看做自己的生活搭档，但是现在，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和谢书程的关系了。
“……我明白了，程导。”
“陆小姐是个聪明人，我认为李导选择你，一定有李导的道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其他公众人物身上没有的‘真实性’，所以这一次复播，我还是选择你们四个，不加其他夫妻。”
“好。”
“殷小姐，你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虽然我之前没有和你接触过，但是我看了之前播出的节目以及之前你主持的晚会，我认为你是一个应变能力很强、共情能力很强的人。”程回说着，看向了殷悦，“你是一个感性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往往会想很多很多，你有很多放不下的牵挂和羁绊，情感，往往会左右你的选择。”
“是……”
殷悦点了点头，她感觉到程导的目光带着几分锐利，像是想要将她看透一般，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视线，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但你的伴侣，也就是沈先生，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虽然在之前的节目里沈先生的表现并不多，不是很爱说话，是一个相对透明的人物，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们的之间的相处，是以殷小姐为主导的，沈先生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但这样的随和，却也不见得是好事。”
“哦？不是吗？”沈豫川倒是起了几分好奇，一挑眉看着程回。
他靠着椅背，肢体放松，表情自然，显然没有因为程回的话而感到紧张不安。
程回微微扬起嘴角：“沈先生，我认为是这四个嘉宾里面，最深不可测的人。”
心理学教授李想说话了：“沈先生的心理防线似乎很强，哪怕是被别人注视着、询问着，你也表现得很自然，这在我们的心理学上说，你是一个心理防御很强的人，你很抗拒别人进入你的内心，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在表面看来，你没有太多的感情，这是你的本能反应，只有把自己‘藏起来’，才能保证自己藏好掩盖的一面。”
“哈哈哈，二位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是的，如果您是我的咨询对象就好了，说真的，我倒是真的对您很好奇。”李想靠着桌子，推了推眼睛，敏锐地看着沈豫川，“我当了大半辈子的心理咨询师，我见过各型各色的人，但是沈先生这样的人，却不多见，沈先生……很神秘，深不可测。”
“哦？”
“像您这样的人，通俗地说，是要干大事的人。‘胜不妄喜，败不惶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说的，就是您这样的人。”
沈豫川微微颔首，似乎并不为对方夸奖自己而感到高兴，他往后侧身了一下，像是在抗拒别人深入挖掘自己的秘密。
“……很感谢教授的欣赏，但是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我只是一个小说家，您二位说我身上有神秘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我就是一个……编故事的人，我们写小说的，身上往往有很多种人格，这种人格在我们写小说的时候会衍生出来，自动在我们脑海中对话，或许，这就是您二位觉得我深不可测的原因了。”
程回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愿意在沈豫川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知道对方也不会让他真的问出什么。
转而，程回看向了谢书程。
“谢先生，我把您放在最后，是因为我认为您是这次直播节目的关键人物。”
“我？”谢书程一愣。
“是。”
“但是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身价过千万的青年企业家罢了。”
“不，我是说，在你们的两性关系中，你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我……”
“恕我冒昧，虽然您是陆小姐的老公，但是我感觉，似乎您和殷小姐的默契更多一点。”
程回一针见血，让谢书程脸色一变。
在场的节目工作人员有上百人，在这么多人面前，程回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这无疑是在打谢书程和殷悦的脸。
谢书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程回，你说这句话你要负责的你知道吗？你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你是在诽谤我和殷悦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吗？”
沈豫川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弧度，这个寓意不明的笑容，让李想注意到了，他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
陆远宁只感觉一阵尴尬，她低着头没有说话，谢书程站在她身边，但她却感觉谢书程和自己距离很远，一个一直藏着的秘密，似乎即将在众人面前被揭开，狗血的剧情将让所有人都恶心作呕。
程回看着反应很大的谢书程，微微眯起眼睛，他内心似乎有什么想法在这一瞬间被对方印证了。
“……谢先生，不要激动，我们现在只是在讨论而已……我听说你在大学的时候和殷小姐交往过，是这样吗？”
闻言，谢书程握紧了拳头，没有回答。
坐在他另一侧的殷悦倒是叹了口气：“是的。”
“我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李导会找你们上节目了。”
陆远宁打断：“程导，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书程和殷悦，现在并没有关系，我们就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沈豫川也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四个人都没有介意这些，外人又来追究什么呢？”
“陆小姐，我们不是要挖猛料，我只是想说……这个事情，是你们一直藏在内心的秘密，也是你们矛盾的症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在节目中围绕这个矛盾点展开反应，争吵也好，相对坦然也罢，这能增加我们节目的看点。”
谢书程反驳了程回：“程导，用别人的隐私增加收视率，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卑鄙了？”
“不，我们从来没有干预过你们四个人之间的事情，是你们之前的表现，让旁观者猜出了端倪……无论是陆小姐在直播中抓打殷小姐，亦或者是谢先生在两个女孩子落水的时候下意识地叫出了殷小姐的名字……这些下意识的反应，都给了观众挖掘的线索。”
“你……”
“我认为，与其在节目中遮遮掩掩，倒不如把这件事情全都放出来，坦然地在节目中说开这件事情，也防止有心人在背后又发布什么小道消息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