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奶奶一听到这种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是声嘶力竭开口：“住手！你不要太过分了！”

“妈，我哪里过分，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你知道自从我离婚，我多久没有碰女人吗？”

听到这些离谱的话，徐奶奶满腔愤怒，无法言说。她可怜许桑，这么小的年纪寄人篱下还要被各种刁难，甚至听说她的舅舅打算让她读完高中就嫁人。这个小姑娘学习好连她都知道，将来说不定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她才多大年纪，就要嫁给他人做人妇，这种事情总是让徐奶奶想到自己，她近些年越来越爱回忆，可记忆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幸福，只有她忍气吞声，像个免费保姆一样照顾全家，还要被指责对这个家根本一点贡献都没有。

原来打扫家里洗衣做饭、整理家务、带孩子，这些操持根本不算，这只是她应该做的。

那么为什么只有她必须要这么做，就因为她是女人吗？

“你还委屈上了，”徐奶奶勉强站起来，她随手抓过手边的椅子朝男人砸过去，冷笑起来，“你房子是你自己买的？你老婆是你自己娶的？你觉得就你这样的混账，哪个人看上你你就应该烧高香了！”

“别以为你是我妈，我就不敢对你动手！”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哦，原来是你那死翘翘的老爸也说过。”

动手真的是因为喝醉神志不清才这么做的吗，祈求原谅时跪得倒是利索，这时候倒还要吹捧自己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是真心知道错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这样跪着求原谅。既然这样的话，怎么对领导不满时哪怕喝的烂醉如泥也不敢动手，是潜意识里知道对方不敢惹吗。

那样的话是真的喝醉还是不过是找个理由来打妻子，所有在外面遭受的不平、委屈都可以发泄在自己的爱人身上，反正事后只要假装知道自己错了就够了，还不是轻易就能得到另一半的原谅。

说不定随便扯个理由，对方反而还要心疼自己。

反正吃定妻子，家就是他温暖的港湾，永远有人会帮衬着他一把。

这样的舒服日子谁不想要，徐奶奶她反省太晚，可又不晚，起码她还活着。面对已经烂成一滩泥的儿子，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对方，早已长歪的他无法共情他的母亲，那以后也别想着她还能庇佑自己。

男人脸上青了又白，他是真不明白母亲为何变得如此咄咄逼人。虽然他有自信打得过母亲，只是这种名声传出去到底还是不好听，他在朋友们眼中可是孝顺听话的好儿子，为了他妈妈过得舒心，他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要了。

“妈，我知道你把许桑叫过来的原因，你也心疼我没有女人照顾，我可是你儿子。你看只要我再有一个老婆，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邋里邋遢。到时候让许桑住进我们家，你也可以有个伴。”

他的话术转变，语气还柔软几分，开始将徐奶奶捧高，将他们视为同一战线。许桑才是那个外人，他们应该要学会一同吃一个女性，将彼此的利益最大化，这样的话他们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许桑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疼，她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脆弱，面对男人的攻势毫无反手之力。她必须得想想办法才行，她跟徐奶奶两个就好像任人殴打的沙包，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打死的！

“…………”徐奶奶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她气得扑过去想要揍对方，只是再次被那些阴气逼退，“你！你知道桑桑才几岁，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

她无时不刻在反省，为什么要沾沾自喜于生了个儿子，认为给他们家留后是她最大的功劳。如此愚昧可笑的念头竟然萦绕她几十年，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出来……不，或许是有的，只是那种不对劲会因为生活的痛苦而选择将它压下去，成为哪怕想起来也变成一种麻木的感知。她的大脑想让她活下去，那么就必须要让那些记忆不再对自己有任何触动，如此她便成为被吃中的一员。

男人再次被刺痛，忍不住问：“可当初我做什么事你都会夸赞我，说我是你最爱的儿子。我不明白为什么自从爸爸死后，你就如此对我。”

他身上的阴气再次浓郁起来，那种黏稠的美味让许桑有些意动，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感知，而是脑海中的意识在作祟。一想到那个声音，此刻的动静偏偏是想要吸收那些黑色的雾气，许桑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连靠近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吃下那些飘荡的黑雾。

徐奶奶此刻已经不想跟男人废话，对方看完她那些过去的记忆，非但没有义愤填膺为母难过或者表达些什么，反而责怪她做得不够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她被那个畜生打。一个普通人尚能对遭受不幸的人表达同情，而她最亲近的儿子反而指责她这个受害者。

或许将他生下来才是自己最大的过错。

徐奶奶示意许桑离开这里，她本是好心想让小姑娘留宿在这里得以喘息，起码可以得到短暂的不用面对舅舅那一家，可没想到这反而害了对方。趁这时候男人的注意力在她这边，她也只能想到这个保全对方的方法。

许桑抿着嘴，她第一次痛恨自己面对危险无能为力，甚至那种憋屈涌现心头，却还是要依靠别人来帮助她。但她不想死，莫名多出来的记忆让她生出点别的希望，母亲并不是想要故意抛弃她，对方肯定有她的苦衷，许桑想要找到她！可她又不可能放任男人对徐奶奶的欺负，他是真的会动手，她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去厨房拿刀来。”在这样的痛苦矛盾中，那个声音犹如天籁般响起并且给出建议。

“菜刀吗，但是……我、我不行的……说不定会被他夺走……”

男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徐奶奶转移过去，这时候确实是个好机会，然而许桑对自我产生怀疑，她觉得自己就算拿到武器也会被夺走，说不定反而会成为对方的砝码。她细胳膊细腿的，还带着伤，怎么看胜算都不大。

徐奶奶叹气：“可我最爱的儿子此刻在伤害我，那你让我怎么想？你也觉得妈妈我被打是活该吗，你想想小时候你没有做错事也被你爸揍过，那是因为什么……”她看许桑有所动作，心提了起来，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喉咙，“因为他认为在这个家里他最大，他张管着我们的生死，想打救打，我们不过是他的附属品。”

“不！这不可能！……我爸是爱我的，他死前还说最对不起的是我。”

因为被否决这种感情，男人显然有些歇斯底里，他想来引以为傲的是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夸赞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父亲虽然沉默，可对他的爱如山一般沉重，他们之间深厚的联系怎么可以被如此诋毁！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徐奶奶听得发笑，她点头似是赞同道：“哦，他确实对不起你，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么笨吗，因为你小时候发高烧，你爸知道也不愿意把你送去医院，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忍一忍就过去了。他甚至不告诉我，还觉得是为我们好。这件事他不让我跟你说，说怕你会对他怀恨在心，他当时只是没有想那么多。他爱你，连你上几年级在哪个班都不知道，会知道你们英语老师是谁还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想着去骚扰她……他答应过你的事，哪一件做成了。连买房的钱也不是他出的，你当真以为他跟你一样嗜赌如命能凑得出来钱吗？”

一句句一字字戳穿男人的幻想，他恋的父不过是假象，这一切付出全是徐奶奶一个人苦苦支撑的，反倒被男人窃取得一干二净。

她的丈夫到死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父亲、好老公。

许桑一边听着那些如泣如诉的控诉，心尖颤抖，她仿若眼前看到一个吃女人的怪物，他们将她们带入到以爱为名的坟墓当中困其一生，吸干净她们的血肉脊髓，只要能够为他们所用就够了。一边紧张地往厨房走去，她生怕男人转过头来看到她，心脏剧烈扑通跳动地仿佛要从胸膛跃出来。从没有这样一刻让许桑既感觉到激动又兴奋，她甚至觉得好像有什么异样的情绪要滋生出来。

点映厅里的观众们在看到这一幕也安静下来，尽管不知道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主要做什么，但不可避免的她们都被这种情绪感染。无论是徐奶奶坚决而冷静地痛斥诉说还是许桑想出应对方法，此刻她们的形象就好像活了下来，让她们看到哪怕是在古代，也有女性在遭遇到极致的不平等对待时选择反抗和斗争。

这是属于女性的高歌，这是她们不朽的篇章！

然而，男人幽幽的声音这一刻在许桑身后响起，女主后背寒毛都塑了起来。

“妈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到现在你还选择帮助一个外人。

是不是杀了她，你才能想起来谁是你的儿子？”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冲许桑跑过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