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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月夜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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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一瞬间,傅溪又回到了咸阳,一切和她离开时没有分别,她离开前吹灭的灯芯还冒着灰烟。

她推开房门,深秋的风吹落了一场桂花雨,空气中暗香蔓延,亦如她心底不断滋生的思念。

她迫切地想见到他,一刻也不愿等。

秦国王宫守备森严,但对傅溪来说,夜访王宫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她疾步走过无人的咸阳街道,爬过高高的宫墙,躲开巡逻的宫中侍卫,直到攀上少年半掩的窗扉。

傅溪放轻脚步步入内室,一回生,二回熟,她此时的心境已然不同。

轻轻挑开床帏,少年的睡颜恬静安详,浓密的长睫毛遮盖住鲜活张扬的灵魂,并不知晓两千年后因他而起的纷争。

傅溪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蹲坐在床前望着他的睡颜出神。

她从不恐惧死亡,正如同她的降生无人喜悦一样,她的死亡也无人伤心。她早早豁达地规划了自己的身后事,签署了遗体捐献书。

唯独对他是例外,她控制不住去想象被埋葬在地底的幽闭棺椁中的两千年会有多孤单,更不敢想象帝陵开掘项目结束后被公开展览时又会有多无助。

她终于意识到死亡的可怕,它会毫不留情地夺走一切美好和珍贵,只留下一具残骸枯骨。

傅溪轻轻触碰他搭在枕边的手,年轻的皮肤紧实温热,并不是硌手的白骨。

她眼圈一热,此刻她不再计较过往,只庆幸能见到活着的他,真好。

她想得入神,未察觉少年的长睫不安地扇动。

等反应过来时,手已被他反握着。

她一惊,正对上秦政半睁着的迷蒙双眼,大脑一瞬间宕机,不知如何解释她大半夜不睡觉,跑了大半个咸阳城,非法夜访秦王宫的原因。

秦政却抓着她的手指半含着,牙齿来回磨了磨她的食指末节,失望地嘟囔了一声:“……不疼,又是梦。”

傅溪:“……”

原来是虚惊一场,秦政并未清醒,咬错了人都不知道。

她不敢乱动,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秦政睡得沉了,咬她手指的力度渐渐松动,这才缓缓收回手。

傅溪摩挲着发痒的食指末节,不用看她也知道食指上粉红的齿痕异常显眼。

被秦政这么一闹,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心中的张皇不安随之打消了大半。

她忍不住莞尔,咬人手指磨牙,是小狗吗?

*

咸阳酒家

“赵偃即位一事你可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偃忌惮廉颇功高盖主,夺了廉颇的兵权移交乐乘,廉颇逞一时之气奔逃至魏国大梁,”说到这韩姬轻蔑一笑,“一大把年纪还没活明白,若我是他,绝不会把乐乘放在眼里,一时伏低做小又如何?笑到最后才算赢家。”

“你找我来便是为了说这些?”傅溪凝眉。韩姬屡次以要事相谈邀约,她才破例来赴约。

“当然不是,我找你来为的是赵国废立太子一事。赵国众臣在太子一位上分为赵嘉、赵迁两派,从前廉颇手握重权时,赵嘉的太子之位不可动摇,但如今廉颇逃往魏国,倡姬派系在赵国势力渐长,隐隐压过赵嘉一派。依我看,赵国以后多半落在倡姬母子手中,你我可雪中送炭,联手说动太后和吕相暗地里施压废除赵嘉的太子之位,改立倡姬之子赵迁为新任太子。”

“我看你是见钱眼开。”傅溪抱臂断言,韩国那次她就劝韩姬收手了,怎么生意还越做越大了呢?改立太子这种在后世的她听来十分重大的事情,韩姬说得如同点菜那样轻率。

韩姬还待劝说,视线却被傅溪手指上的咬痕吸引,一时笑容僵在脸上。

她邀请嫪易入局,并非全是为了利益,背后还存了几分难言的真心。

在遇到嫪易之前,韩姬一直认为爱情只是虚无缥缈的泡影,唯有攥在手里权和利才是她终身的依靠。为此她不择手段东施效颦,偷学了先王宠姬荀夫人的几分风韵,才能从相府一众姬妾中脱颖而出,得了吕相青眼。

可她这样精于算计,也还是为嫪易动了心。

就像此刻,即使嫪易对着她冷言冷语,她也忍不住心生欢喜,恨不能扑上去暖化他。

谁知嫪易单单只对她冷漠无情,私底下却和太后恩爱非常,关起门来玩的花样竟这般刺激,连常示于人前的身体部位都是恩爱的痕迹,她忍不住去想象嫪易被衣袍掩盖的地方会有多激烈。

亏她还想借此机会助嫪易脱离苦海,不再以色事人,没想到人家其实乐在其中。

“先生的手怎么伤了?”韩姬假作不知,便要去捧傅溪的手。

傅溪匆忙避开,心虚地遮挡住手上的痕迹,慌张开口:“……小猫小狗咬的,不碍事。”

事后再回忆起那夜的事情,傅溪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所为而感到羞耻,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遇到那人就如同脱缰之马。

夜闯王宫,只是为了见他一面,何等荒唐?

此事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她可不想被人笑话。

这般遮遮掩掩的举止更让韩姬吃味:“你如此看重宫中之人?她就那般好?”

傅溪挑眉,韩姬好端端的,扯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也对,听闻宫中那位国色天香,艳绝天下,我这等卑贱之人怎能和那位相比。”见傅溪不耐,韩姬自嘲道。

“不必妄自菲薄,他是很好,你也不差。”

“先生不必安慰我。”

傅溪绞尽脑汁硬夸:“是真的,你今日穿的红装就很衬你。”看着气色红润,比在相府的素净装扮健康多了。

韩姬努力压制上扬的嘴角,抬眼偷瞧了一眼傅溪,复又低下头,娇声道:“那往后我见你都这么打扮,可好?”

傅溪:“……”倒也不必,还是不见更好。

她被韩姬看得别扭,不愿再待下去,当下起身告辞。至于是否插手赵国太子之事,事关重大,容她回去与十九局商讨过后再议。

傅溪走了几步,回头却见韩姬仍坐在原地。

“你我见面的事不能被吕相知晓,我过两刻钟再走。”韩姬揉着手绢扭捏开口,她是喜欢嫪易,但这份真心和吕不韦带给她的滔天权力相比,还是略显浅薄了。

傅溪不知道韩姬内心的小九九,她只觉得今日的韩姬怪怪的。

她前脚刚踏出雅间,便听到前方有人唤她,寻声望去,却见到大厅里坐着一武将打扮的青年。

“嫪先生,”那白衣男子跪坐起身,提着酒壶朝傅溪大步走来,正是蒙武,“你一个人来喝闷酒?这怎么行?今日我做东,好弟兄你敞开了尽兴喝,不醉不归。”

傅溪还在努力思索此人的身份,她应是不认识他的,可对方这副熟稔的姿态,倒让她也有些怀疑自我了。

“小二,拿最好的酒来!”蒙武豪气开口,他自带的酒哪里够他二人尽兴,说完他抬脚就要跨进入房内。

傅溪忙伸手死死挡住,韩姬还在房中,她可不能让这人撞破。

她不悦地半眯着眼,冷眼盯着蒙武,试图逼退对方:“好意心领了,今日不太方便,我急着回家。”

“这有何妨,我没那么讲究,一同去你家也可。”蒙武大方表示体谅。

傅溪哑口无言,这人是听不出她话里话外明晃晃的拒绝吗?哪来的社交悍匪?

她之前遇到的都是如李斯、嬴翮之类的人精,往往她还未开口,那两人就已明白她还未说出口的话,是已头次遇到蒙武这种已读乱回的莽夫,她竟有些招架不住。

那白衣青年提着酒壶跟着她回家,遇到她的冷脸也不尴尬,一个人自言自语愣是聊出了一个营的声量,说的话大多是些信息含量极低的口水话,好不聒噪。

等回到家中,趁那白衣青年忙着倒酒的功夫,傅溪才有机会插话:“最近琐事太多,我大概是忙忘了,一时想不起来阁下的姓名?”

蒙武一边倒酒一边摇头,开朗道:“在下蒙武,你是第一次见我,自然不知晓我名姓,不必苛责自己。”

傅溪惊呆了一两秒,咬牙道:“既然如此,你上来就称兄道弟?”

也就是说,她被一个醉汉耍得团团转,还任由对方跟回家喝酒?

“别这么严肃,现在咱俩不就认识了?”蒙武将酒杯推到傅溪面前,“这酒是我的私藏,总共也只得了一壶,桓齮惦记好久了我都不给他喝,你且尝尝。”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请你出去?”傅溪面色不善。

蒙武无奈,只能全盘托出:“你不认识我,我却是认识你很久了。”

话说蒙武自那日在相府亲眼见识过傅溪的神通后,便打从心底佩服得五体投地。

同时他又想起一桩旧事,不免心生悔意。他本该清楚那些言说之客擅长以口舌为刀剑,肆意中伤他人,最蠢的是他竟也轻信了那些抹黑嫪易的流言蜚语,自是愧疚不已。

嫪易如此血性,根本就是丈夫中的大丈夫,怎会是那种不能人道的孬种?这分明是污蔑!

然而那日嫪易早早离开,他也没有找到攀谈的机会。今日在此地相见,正好摒弃前嫌,以酒泯恩仇。

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说传闻中的自己,傅溪并不觉得冒犯,只觉新奇,连带看蒙武也较之前顺眼。

蒙武见傅溪神色不复方才那样冷淡,又将酒杯往前送了送,一脸热切:“快尝尝味道如何?”

平常人给的东西傅溪是不会碰的,但就蒙武目前的表现来看,绝没有多余的心眼儿害她,她浅尝了一小口:“尚可,和同时代的酒水相比算是其中翘楚。”

蒙武带着醉意的眼神突然清明,什么叫尚可?嫪易平日里喝是琼浆玉液吗?竟然不把他的宝贝珍藏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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