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有一场由霍氏集团赞助的网球赛，自从霍晞大肆宣扬她跟季云初的婚约，这场网球赛的票价也一度水涨船高，甚至到了一步难求的地步。程鹤伊花了十倍的价格才向黄牛那拿到一张。

还未到达开赛的时间，体育馆门口就排起了长队，程鹤伊紧紧捏着票根，隐没于人群中，按照指示找到自己的座位。

按照她的经济实力，程鹤伊只能抢到看台的位置，体育场上的人在她眼中就如芝麻般大小，她只能通过转播的大屏幕看清场上的人脸。

开场陈词自然是由霍晞演讲，她挽着一席白裙的季云初，在大家的呼声中意气风发地走到台上，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拿出演讲稿慷慨激昂地讲述这场比赛的意义，最后，她偏头温柔地看向身旁的季云初，将手里的话筒递给她。

季云初回望霍晞，在她的目光下，勾着嘴角说道：“祝大家都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成绩。”

台下响起一片呼声，程鹤伊身旁的几个观众甚至站起身，挥舞着旗帜，高喊季云初与霍晞的名字。

程鹤伊对网球不感兴趣，全程她都通过相机观察季云初的动作，看她掩着嘴凑到霍晞的耳旁与她低声言语，看霍晞宠溺地拿走她手中的水瓶为她拧瓶盖，看她给自己看好的球队加油鼓劲……

眼前的种种皆刺痛了程鹤伊的双眼，但她甘之如饴。她许久没有见到季云初了，如果现在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见到她，哪怕她眼里只有霍晞，哪怕她身旁一直站着别人，程鹤伊也认了。

一旁的女生凑过来，盯着她的手机屏幕问：“姐姐，你也是磕霍总和季小姐的CP吗？”

程鹤伊回过头，粗略看了眼，目光瞥过那人高举的合照，瞬间冷了脸，锁上手机冷冷道：“不是，我是她们的黑粉。”

见人家的笑容僵硬，程鹤伊解开手机，翻出她和季云初唯一的一张合照，指着照片上的两人道：“我磕她们的CP。”

女生一脸晦气地挪了点位置，嘴里骂骂咧咧：“神经，磕这种邪门CP干嘛还来人家的主场？”

“人家明明只是朋友好不好？”

程鹤伊毫不理会那人的嫌弃，她捧着手机耐心等到比赛结束，待季云初离场的时候，她赶忙拿起背包跟了过去。

“云初！”季云初刚来到洗手台，程鹤伊就拿着一叠资料上前，“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你来过双浔的证据。”

季云初偏头看了眼来人，瞬间被吓得捂住胸口，盯着程鹤伊不解地感叹：“又是你！你——我说过，你要是再来骚扰我，我就要报警了。”

说着，就要拿起手机拨号。

“云初，你别激动，我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程鹤伊举起双手，在距离季云初一人的地方停下，弯腰将手里的资料放在洗手台上，“这上面是你在惠敏姐那的入住记录、惠敏姐给你拍的照片、还有你给颖萱批改过的作业，我用我的人格担保，这些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没有作假。”

“还有这张照片。”程鹤伊将她们的合照递了过去，尽量稳住哽咽的冲动，“这是我们在川西旅游时被拍的。那时候我们住的民宿发生了火灾，你以为我在里面，拼了命地想进去救我。云初，如果你不爱我了，我不会怪你，但我不希望你否认我们过去的所有回忆。”

“那——是我这辈子最美好最珍贵的回忆。”

季云初半信半疑地拿起资料，一张张翻阅过去。这上面的入住信息确实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只是联系电话并不是她现在这个，倒是她一年多前就注销的那个。所谓的照片只是她的侧脸，当时她站在露台上，侧身看着远处，在照片的右下角，一个穿着亚麻衬衫的女人嘴里叼着咖啡杯，骑着一辆银色的单杠自行车眯眼感受微风的吹拂。

洗手间里只剩指尖翻阅纸张的声音，见季云初翻阅到她们的合照，程鹤伊低下头，怏怏道：“这是我在网上找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上网搜一下。”

“你就是因为这张照片才决定回到宁城，决定妥善处理你和霍晞的关系。”

季云初看了几遍，迷茫地看向程鹤伊，只是后者一直低着头，未能捕捉到她眼里的迷茫。

“那为什么我对你毫无印象？”季云初皱眉问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她又是如何在身处国外的同时又来到这个小镇旅游，又是如何将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的？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编的。”霍晞从门外走进，搂着季云初的肩膀嗔怪，“怎么我一个不注意，你又被她骚扰上了？”

她接过季云初手中的资料，一页页翻过，又不屑地扔回到洗手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骗子的伎俩也变得先进了。只是你用一个AI合成的照片就妄想骗过我们，是不是太过小瞧我了？”

“我没有。”程鹤伊咬着牙否认，从衣兜里拿出一卷底片，“那是你刚入住的时候惠敏姐给你抓拍的，底片在这，不能作假。”

“如果你实在不信，你可以跟我回一趟双浔，大家都认识你，她们可以作证我没有说谎。”

“可笑。”霍晞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让云初跟你回去？谁又能保证那些人没有被你买通跟着你一起说谎？”

“那你呢？”程鹤伊红着眼眶看向霍晞，“你又怎么证明你给季云初看的就不是AI合成的？”

“我用得着AI合成吗？”霍晞轻笑一声，拿出手机搜索，将搜索界面展示给两人观看，“你说云初在去年八月来到双浔，但不巧，去年八月云初就和我公布了订婚的讯息，你说她是你的女朋友，是想让大家觉得云初出轨了吗？”

“我没有。”程鹤伊快速抹了下眼睛，以恳求的目光看向季云初，“云初，你信我，我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当初就是因为我们的这张合照传出你出轨的谣言，你才决定回到宁城和她把事情处理干净，只是你半个月后就再没有消息，我找不到你，我才跟着过来。”

“我这还有和你的聊天记录，有你发的语音，这些总作不了假的吧？”说着，程鹤伊拿着手机就要递给季云初。

“够了！”霍晞深吸一口气，上前捉住程鹤伊的手腕，“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那张照片是云初和她朋友的合照，人家现在正在澳大利亚旅游，你需要我打个电话向你证明吗？”

“好啊。”程鹤伊紧咬着后槽牙瞪着霍晞，“你打一个看看。”

霍晞了然地点头，拿出手机就要拨号。

“够了。”季云初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她闭眼缓了一下，慢慢上前走到程鹤伊身前，松开霍晞的手指，就在程鹤伊松了一口气觉得她相信了自己的时候，季云初对着她失望地摇头，“你真的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程鹤伊的笑容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季云初。

“我没想到我一再的忍让换来的是你的得寸进尺。这位女士，我今天就和你把话说清楚，我季云初，从来没来过你所说的双浔，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更没有爱过你。从前不会，今天不会，往后更不会。”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请你今后死了这个心。我对我的审美有一定的了解，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喜欢上你这样的疯女人。你伪造的那些证据我可以当做从没见过，但如果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移送给警方。”

“季云初。”程鹤伊往后退了两步，靠着洗手台自嘲一笑，“你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

季云初：“是。”

“是觉得我的爱让你拿不出手吗？”

季云初一顿，只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她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程鹤伊。

可程鹤伊却是将这个表情当做了回答，她好笑地转身，对着镜子自嘲地勾着嘴角。

“走吧。”霍晞在季云初的耳畔轻声说道，“别跟这个冥顽不灵的疯女人纠缠不清，奶奶还在等我们，我们早点回去。”

季云初点点头，再度瞥了一眼程鹤伊，毫不犹豫地跟着霍晞离开。

程鹤伊的双手撑着洗手台，盯着水池一遍遍回忆她和季云初的过去。曾经的回忆就如含了蜜的刀刃那般，一下一下将她割得遍体鳞伤，可偏偏她舍不得放手，偏偏眷恋那一丝丝的甜蜜，任其在手心划出一道道刻骨铭心的伤痕。

泪水不断掉落，和水池里的水珠融合在一起，坠入幽深的水道。程鹤伊吸了几下鼻子，擦干净眼泪，一张接着一张地捡起被霍晞扔下的资料，指尖温柔地抚过季云初的脸庞，含泪笑道：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行了。”

“我好不容易爱一次，你只要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就够了。”

她收拾好情绪，走出场馆的时候恰巧遇上刚才的女生，她仍不死心，塞给程鹤伊一张照片，好心劝说：“说真的，你换一对CP吧，磕云晞多好啊，每天都有那么多糖。”

程鹤伊看了眼合照，笑着将照片还了回去：“不了，我更喜欢邪门CP。”

女生撇撇嘴，抱着照片哎哟一声，毫不眷恋地转身离去。

程鹤伊转身就去了李若怡的公司，翻出她的名片要求见她一面。前台忙活许久，才一脸歉意地走到程鹤伊面前：“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李总这段时间去子公司了，不在这里。”

程鹤伊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还要两个月。”

两个月……程鹤伊的指尖敲击着沙发，她等不了那么久，一个月后季云初就要和霍晞订婚，她不能耽搁。

“麻烦你帮我跟李总说一声，就说季云初的朋友来找她，想见她一面，她应该会明白的。”

前台点点头，笑问：“方便留个姓名吗？”

程鹤伊思索片刻：“程鹤伊，之前被季云初带着和李总见过一面，她应该有印象的。”

前台点头，拿起纸笔记下。

回到酒店，陈惠敏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今天的情况。程鹤伊不忍将实情告诉她害她担心，便选了静音，将手机塞进枕头里，眼不见为净。

她倚靠在窗前，在脑海中细细琢磨着季云初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来，越是心痛，她便越像个受虐狂一样翻来覆去咀嚼几遍，如此被伤透了，流过泪了，反而觉得好受了不少。

镇定之后，程鹤伊拿出手机，翻出李若怡给的名片，对照着号码拨了过去。

李若怡一直没接，直到程鹤伊拨到第六通，那边才传来李若怡慵懒的声音：“喂？哪位？”

程鹤伊深吸一口气：“是我，程鹤伊，你还记得我吗？”

那边愣了几秒，传来李若怡揶揄的声音：“哦，程鹤伊啊，干嘛？云初惹你生气了来找我告状？”

程鹤伊怔了一下，苦笑道：“她没有惹我生气。但——她把我忘了。”

李若怡足足有半分钟没有说话，瞧着动静，她应该是去确认情况，良久，才传来她抱歉的声音：“对不起啊，最近我一直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都忘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云初联系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会把你忘了？”

“她明明那么喜欢你。”

程鹤伊笑着擦掉眼泪：“是吗？她很喜欢我吗？”但她今天亲口跟我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嗯呐，她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和霍晞解除婚约选择和你在一起？”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我现在对云初的情况不是很清楚，要不等我弄清楚情况你再找我聊？”

“不用。”程鹤伊摇头，“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和云初单独见一次面，我想跟她好好说清楚。”

“听说你还要两个月才能回宁城，但我等不了那么久。”程鹤伊的手指扣着窗台上的油漆，“下个月，她就要和霍晞订婚了，我要赶在那之前确认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