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宋伸手在楚烬失神的眼前晃了晃，问：“想什么？”
眼前多出一只晃动的手，楚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很快又消下去了。
回忆被打断，楚烬召回思绪，忽略掉了内心一点点的悸动，平静地说：“没什么，刚才说到哪儿了？”
“夸你厉害呢。”乔宋说，“你专门来趟鉴定室，不会就是为了来看一眼尸体颈部后面的纹身吧？”
楚烬：“当然不是，你给我简单说一下这具尸体的具体死因是什么。”
乔宋：“和我在酒店跟你说的大致相同，我让人把死者的呕吐物拿去送检了，检验结果会更准确一点，但我和我的同事进行完尸检都达成了一致的认定结果，那就是死者生前应该被注射过西地啡灵。”
“这种物质有什么特性？”
“精神值下跌，但不会马上下跌，通常这种药物发挥作用的时间应该是四个小时左右，药发后人体会陷入极度缺水状态，会口渴想喝大量的水，但会觉得越喝越渴，喝水喝多了就想呕吐，并且他的脸部会呈现不正常充血状态。”乔宋翻开了死者的眼睑，眼珠下面布着米粒大小的血点，“并伴有眼部出血。”
乔宋收回手，说：“而且还有一点，西地啡灵的主要成分相信你一定不会太陌生。”
楚烬：“甲基苯二质？”
乔宋点头：“就是这个，一个被国家明令违禁的物质如今却同时在两个案子中都发现了，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巧合。”
“刘梅那个案子当时线索断了就暂时搁置了，而那案子的最大疑点就是刘梅背后的指使人。”楚烬抬眸看向乔宋说道，“还有事情我要问你。”
“什么事？”
“关于马绝的尸检报告。”
乔宋把白布重新盖在尸体上，说：“出去说。”
两人出了尸检室，乔宋取下手套，又摘了口罩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发出一声喟叹。随后乔宋把楚烬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背对着楚烬边往前走边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尸检报告上为什么写致死具体原因上写待定吧。”
楚烬只说道：“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
乔宋闻言立即停了下来，转过半张容貌冷艳的脸来，挑眉揶揄道：“呦，难得啊，狗嘴里还真吐出象牙了。”
楚烬：“你出国进修这么多年，要是这样工作能力都还没有基本保证的话，只能说明你是真脑残了。”
乔宋冷呵一声，说：“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乔宋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拉开办公椅一屁股坐了下去，姿态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打开已经黑屏的电脑，鼠标点击调出界面，而后乔宋将电脑屏幕方向往楚烬面前一转，说：“自己看。”
“这是什么？”楚烬问。
“这是我问我在M国的导师要的一篇资料，要过来的时候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力气呢，你得感谢我。”
“我问你讲的是什么？”楚烬大致扫了一眼屏幕，发现那上面不是一些数据就是一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还大多都是英文，密密麻麻一大片，只看一眼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这上面不是写着吗？自己看啊。”
楚烬没有感情地看了眼乔宋，冷冰冰道：“你觉得我要是看得懂这些，还会在这里当警察？”
“说得有道理，这跟让聋子听鞭炮一个原理。”乔宋满眼赞同地点了点头，将电脑屏幕重新扳回自己所在的方向，说，“这篇文章呢，讲得是一种新型精神状态类物质叫HCN，这种物质化学性质非常特殊，至于作用效果你可以把他当作是毒品和精神状态影响类物质的集合体，和甲基苯二质有些相似的是，HCN也有一定的致幻性。”
“又是甲基苯二质？”
乔宋点头：“嗯，其实很多新型精神状态类物质都有共同的特性，毕竟是精神状态类物质的工作原理就是会直接作用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的，多多少少都会对人体头脑的精神状态有一些影响和副作用，就看这副作用是大还是小，副作用大的就违禁，小的就治病，所以这倒也正常。”
“两者的区别呢？”楚烬问。
“区别就是甲基苯二质是达到一定使用剂量后才会产生致幻效果，而HCN不需要，一点点使用量就可以达到致幻效果，并且能造成使用者最长8个小时的感官、记忆、感觉和自我意识的强烈化和变化，可以导致人体无法预测自我技能障碍、瞳孔放大、四肢和面部僵硬、行为无法控制等影响，而这些只是暂时研究出来的影响，可能还有其他的效果，但那些都还没有研究出来。”
“那死者莫名其妙死在别人的家门口这一点有解释吗？”楚烬问。
“你说的别人是你身边那个朋友吧？”乔宋一眼发现了华点，眼里带着些明显的揶揄。
“乔宋同志，回答问题，不要聊一些和工作无关的问题。”
乔宋看着楚烬假正经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她完全没有被楚烬上级的语气吓到，连连咂舌叹道：“啧啧啧，你问我这个问题是想完全提你那朋友洗清嫌弃吧，你这朋友可真朋友啊。”
楚烬从眼尾射过去一道暗含警示性的目光。
乔宋识相道：“行行行，不说了，关于你刚才回答的问题呢我刚才差不多也提到了，那些监控视频我看过，死者在进入电梯的时候就是不清醒的状态了，估计大脑的颞叶已经产生了幻觉，而死者好像是对你那朋友……”
“额不是。”乔宋及时刹住车，改口道，“对那别人有过疯狂的偷窥行为，按照心理学上的说，这种偷窥和偷拍行为是宣泄自身的欲望的一种表达，我们也可以把它初步判定为是死者对那别人的强烈依恋，那么潜意识里死者就会对那别人表现为向往和欲望，当使用HCN后这种欲望就会被放大，当人体处于不清醒的时候很容易驱动身体地去追寻自己的欲望，相当于把这种欲望同化为了本能。”
乔宋得出结论说：“所以，死者会在成幻的状态下死在自己偷窥对象的家门口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你那朋友如果真的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差不多就可以真的洗清嫌疑了。”
楚烬听见这话神情似乎没有轻松多少，很快他就又问：“你方才说的关于HCN不都是致幻剂的效果吗？那精神状态类物质的效果呢？”
“这一方面研究就更少了，导师发给我的文章有关于这方面描述的就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
“HCN可以改变个体陷入本拟态时的身体状况，如增强攻击力，提高敏捷度和反应速度等，并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影响个体维持本拟态的时间，具体影响未知。”乔宋重复着研究文章中的内容，说，“简单来说，就是HCN可以让陷入半拟态的人类变得更强了，说不定再好好过个几年真能研究出来让人直接无敌的药剂，到时候第一个使用这药剂的人不就可以直接称霸世界了？！”
乔宋在脑海里自动脑补起了画面，两眼迸发出兴奋的亮光。
楚烬直接无情粉碎了乔宋的幻想：“别想了，现在已经是热兵器时代了，导弹都有了还指望靠武力称霸世界呢？”
乔宋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脑海中站在高台上带着披风威风凛凛称霸世界的王被远方飞来的一个导弹无情砸中，“轰”地一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尸骨无存。
乔宋挥散掉脑海中的画面，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也是，但是你还是要提高警惕，HCN这种物质是近两年才研究出来的，在国内传播非常小，可以说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这东西，国外对它的研究也不算多，只有寥寥几篇研究文章，而且它的价格非常昂贵，可以达到几万一克，所以国内暂时还没有检测这种物质的方法和技术。”
楚烬：“所以你认为马绝的死因可能与你说的这种物质有关？”
乔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转了起来，说：“是，我看了下你发我的那段监控视频，我猜测死者生前可能受到过这种物质的影响，但也仅仅只是猜测，除了这种猜测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但也仅仅只是猜测，凭借着我对科学和工作持以高度的严谨性，再加上一直有个傻b催我出尸检结果——”说着乔宋意有所指暗示性极强地瞥了眼身旁的楚烬。
楚烬：“……”
乔宋耸了耸肩，无比无奈道：“没办法，我就只能写个死因待定了。”
楚烬听完沉默片刻，脑中不断回忆着那段监控视频，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他问道：“可是监控视频里显示当时马绝并没有陷入半拟态。”
乔宋闻言两眼弯成两道月牙，欣慰道：“恭喜你，终于问到了重点。”
……
楚烬从乔宋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暗了，虽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阔远的高空上已然挂起了一轮浅薄若隐若现的月亮。
当楚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推开门就嗅到了办公室里有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果然，楚烬一打开门就看到沈则随正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一身浅色的长款风衣撑的沈则随的身形修长而单薄，双手插兜微微抬着头，浅淡的眸子里倒映着窗外的景色，像是单纯地在欣赏风景，神情专注又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柔和。
楚烬神情一怔，回过神来一只脚踏进办公室里，却没有立即出声说话，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直到沈则随先回过眸来看向他。
楚烬问：“有事找我？”
沈则随轻声道：“嗯，本来是想出去一趟的。”
楚烬：“现在呢？想出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沈则随回过头去，视线重新落在窗外，回答：“不用了，现在已经不想了。”
楚烬：“好吧，看来是我回来晚了，你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沈则随：“没多久。”
楚烬追问道：“没多久是多久？”这其实是一个很无聊的问题，楚烬平时不算一个无聊的人，但现在楚烬突然就无聊起来了。
沈则随像是跟楚烬学坏了，说话也开始无聊起来了：“没多久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多久，但我觉得应该没有多久。”
楚烬没再追问下去，而是瞥了一眼临走时扔在桌上的尸检报告，位置还和走时一样。
楚烬收回目光，随口问道：“来了怎么不知道找个位置坐，傻站在这儿干嘛？”
沈则随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来。
楚烬看了眼时间，问：“吃饭了没？”
沈则随：“还没有。”
听到回答的楚烬立马皱起了眉，说：“我不是让乌东那小子到饭点了来叫你吃饭吗？他没叫你？”
“叫了。”沈则随说，“但我没胃口。”
楚烬更加不满了，开始指责起来：“什么叫没胃口，人是铁饭是刚，饮食不规律胃容易出问题的，你年纪轻轻的到时候得了胃病，治病的时候有你好受的。”
沈则随听闻完全不在意，自以为找到了自己不符合条件的点，说：“没事的，我本来就有胃病。”
下一秒，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烬冷冷道：“你还给我骄傲起来了？”
“……我没有。”沈则随沉默片刻才说。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可以下班了。”楚烬拿起桌上放着的腕表，单手重新戴回手腕上，动作利落干脆。
戴好手表的楚烬又拿起了桌上的各种报告和资料，说：“这些只能回去再看了。”
“你今天不是调休吗？”沈则随问。
“是啊。”楚烬叹气道，“没办法，运气太差，出个门都能碰上件命案，好不容易一天假期还是离不开查案啊，幸好之前一直孤家寡人，独守空房，不然有也早离了。”
“那现在呢？”沈则随问。
楚烬闻言不禁回眸，恰好与沈则随的目光撞了正着，他们站在窗前安静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