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宋文秀果然叨叨个不停，只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宋安然只当从左耳进了，再从右耳出来。

这一顿饭下来，她愣是没动几筷子。

电视机不知多久没打开过了，等了好一阵，屏幕上模糊的雪花图案才慢慢散开，露出勉强算是清晰的影像。

宋安然双手抱膝，有一搭没一搭盯着屏幕看，手边还摆了本空白笔记本——

她是在记春晚中的‘高考考点’。

“安然这孩子还真是勤奋，”林倩视线往下扫，转头冲宋文秀一笑∶“可儿这点还得跟你姐姐好好学学。”

“哪里哪里……”宋文秀‘哎哟’了一声，连连摆手。

宋安然猜到她又要说自己不喜欢的话了。

“妈，”她抱着笔记本站起身，“我差不多记完了，就先回房写作业了。”

宋安然轻轻把房门关上，隔绝掉外面的声音，随后拉开抽屉，摸出里面的手机。

智能手机是刚换的，她还有些用不习惯。

她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新发来的消息。

‘叮咚’

解锁成功了。

宋安然拿着手机的手紧了一下，视线瞟向别处，很快又放回手机上。

只见屏幕上弹出一条白花花的信息，是个顶着毛绒熊头像的人发来的。

“然然，我妈妈她们都出去了，不带我，今年过年只能一个人了。”

宋安然眉心轻轻拢起。

她想不通，许岁愉为什么要拿当初送给自己的那个毛绒熊当做头像？

少女沉思半晌，手指不断在键盘上敲打着，又不断删掉。

于是——

手机那头的许岁愉，守着屏幕等了好一阵，看见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持续了五分钟，最后缓缓弹出来几个字∶

‘你想几个人呢？’

宋安然回复完，手机都还没离手，忽然嘟嘟几声响，弹出来一个语音通话。

她手一抖，按了接通键。

手机缓慢移动到耳边，宋安然还没开口，就听见那人略带笑意的声音传出∶

“两个。”

两个？

什么两个？

她一时忘记了自己刚刚回复的话。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然然，看窗外。”

宋安然把手垂到身侧，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话，挪步到窗户旁边，垂眼往下看去。

只听几声巨响，一个个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开，待烟雾散去，宋安然在一片白茫茫中对上了少女含笑的双眸。

许岁愉一手插进衣兜里，腾出另一只手来冲她摇了摇，不知喊了句什么，宋安然没听清，只觉得大脑还没缓过来，便匆匆披了一件厚衣服就要出门去。

她随便扯了个‘笔用完了，下楼买几支笔芯’的借口，碰巧宋文秀注意力全在春晚和林倩身上，于是就这么轻松搪塞了过去。

“你怎么来的？”

不是‘了’，而是‘的’。

宋安然不关心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楼下。

而是在想，都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她是怎么来的呢？

“我想陪然然跨年呀，”烟花映照下，少女笑容愈显真挚，“因为我想来，所以然然就看见我了。”

“然然，我来陪你过年，你开不开心呀？”

宋安然领着她走远了些，再往上抬头，确保她们已经脱离了宋文秀的视线。

“你怎么那么怕你妈妈？”许岁愉笑着问她，没等对方回答，又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宋安然立时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开除？”

故意挑事诬陷她们作弊的那个刺头男，就这么被开除了？

她还愣在原地，忽然手上被塞了个东西，一低头，见指尖捏着的是根细长的棒子。

宋安然正想问，对方却把手伸过来，只听‘咔嚓’一声响，一点淡淡的火光在指尖冒出。

劲风吹过，许岁愉手背弯曲，挡住吹来的狂风，把在风中摇曳起舞的火苗给扶正了。

她的拇指在打火机开关处弹跳，几秒后，点燃了另一头的烟花。

瞬息之间，手里的烟花骤然炸开，点亮夜空，照得四周一片明亮。

宋安然没放过这样的烟花，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忙退了几步，可还舍不得松手，于是那发亮的烟花也跟着她往后退。

她定神站稳，五彩斑斓的火光落在她的眼底。

旁边许岁愉咯咯笑了一阵，往她身旁凑去，“然然，烟花好不好看呐？”

宋安然翻转手腕，把烟花拿得远了点，“别靠那么近，小心烫到你了。”

这烟花没能持续太久，很快火光就变得微弱，最后烧得只剩了零星的火点。

许岁愉刚想把燃尽了的烟花棒丢掉，又瞥见宋安然手里的烧得还正旺，心念一动，伸手去够那簇跃动的光。

“你干嘛？”

宋安然没缩手，看见那熄灭了的烟花棒经这么一触碰，又重新在少女手中绽放起来。

“这儿不是还有呢？”她莫名觉得好笑，抬脚轻踹地上的塑料袋，“再拿一个不就好了？”

她们当然没把袋子里的烟花全部放完，宋安然担心自己出来太久，宋文秀会出来找自己，于是盘算着怎么和许岁愉开口说她要赶紧回家这事。

“然然是不是要走了？”

许岁愉开口，猜出了她的心思。

“嗯……”

宋安然还想着该怎么解释一通，就又听见对方说∶

“再等五分钟，我给你看个东西。”

宋安然站在原地，看着少女把袋子里长相奇特的‘溜溜球’一个个拿出来摆在周围，摆成一个圆圈的形状，把她们两人围在里头。

又是她没见过的小玩意。

许岁愉呈一个预备跑的姿势，蹲下身把最开头的烟花点燃，接着快步跑到她身边，两根手指掩住耳朵。恰好天上有烟火划过，映得她面颊发亮。

她手指着夜空，粲然一笑∶“待会我们的烟花，肯定比这些还要好看呢。”

宋安然略带茫然地眨眨眼，张了张唇，下一瞬，周身烟花骤然绽开，震耳的响声吞没了她的话语。

‘溜溜球’状的烟花在她们周围围成一圈发着彩光的光圈，由于烟花线提前被许岁愉固定好了，于是那几个溜溜球动弹不得，就那么静静地在原地燃烧殆尽。

“好啦，”许岁愉站起身，拍去手心沾上的灰尘，“你快上楼去吧，别让阿姨担心了。”

宋安然站着没动，眼神里染上一丝不明的意味，反问∶“你今晚过来，就是为了陪我放烟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