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昏暗，周围行人渐少，晦暗的残阳照在破败的断壁残垣上，显得更加凄惨荒凉。
柳雨棠歪着头看着城门上“落雁城”这三个大字，缓缓走入了城中。
这是一个很小的城镇，房屋零零散散地分散着。柳雨棠敏锐地发觉，城里很少见到壮年和小孩子，目之所及皆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
街上大部分的铺子都已经关门，只有零星几家还开着门。
“请问，金川城该怎么走？”柳雨棠来到一家铺子前，还没等她说完，老板一脸不耐烦推搡着将她赶了出来，“去去去，什么金川不金川的，不知道不知道，赶紧走。”
一连问了好几家，柳雨棠都被搪塞了过去。
仿佛柳雨棠不是问路的路人，而是来自黄泉索命的厉鬼。
柳雨棠：“……”
不就是问个路吗，至于这么害怕？！
“姑娘，天黑了，赶紧找个地方歇歇脚吧。”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柳雨棠转过身，发现墙根那里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拄着拐棍，身后还背着一个大箩筐，里面隐约可见绿色的菜叶。
“婆婆您可知道金川城怎么走？”柳雨棠问道。
听说九州最大的千金阁就在金川城，那里消息灵通，或许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婆婆脸色一变，凶狠地冲着柳雨棠说道：“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去那里干什么！天黑了，快找个地方落脚吧！”
“可是……”还没等柳雨棠说完，老婆婆拄着拐杖扭头就走，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小巷中。
此时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被浓稠的黑夜吞没，落雁城彻底被夜色笼罩。
不知何时起，城中悄然出现了大雾，映着店家门口大红色的灯笼，不像是人间的普通城镇，倒像是话本里的阴间鬼城。
趁着大雾还不算太浓，柳雨棠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一家客栈。
许是很久都没有客人了，客栈的桌椅板凳都蒙上了一层土，柱子上都挂满了蜘蛛网，店里的伙计正靠在角落里打盹。
“大哥，你们家还有空房吗？”柳雨棠轻声问道。
说是大哥，其实柳雨棠看店小二的样子也不年轻了，头上零星冒着几根银丝，脸上也爬满了皱纹，大概有五十出头的年纪。
店小二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失声叫道：“妈呀！有鬼啊！！！”
“什么鬼！那是人！再瞎嚷嚷就把你扔出去！”客栈老板听到声音跑出来，照着店小二的头就是一巴掌，满脸笑意地对着柳雨棠拱手说道：“客官对不住，这小子睡迷糊了，我们这儿房间正好都住满了，还请客官到别的地方看看吧。”
柳雨棠暗自打量，老板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真奇怪，这城里没有年轻人吗？
柳雨棠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和二楼漆黑的房间，无声地用眼神询问着老板，你管这个叫住满了？
老板瞪着他那不算大的眼睛，理直气壮道：“对，我们家住满了！都有人！”
“……”柳雨棠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银子，“天色已晚，还请老板行个方便。”
柳雨棠难得犯了倔性，她今儿就要住这里，就是要看看这城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老板看着银子沉默了一会儿，“是这样的客官，这不是钱的事儿，实在是我们店里没有空房间了。”
话音未落，一块金子又扔在了桌子上。
老板面皮抽搐，咬牙道：“我们店里没有空房间，客官你怎么就不信呢？！”
“灵石，五块。”柳雨棠摊开手掌，“我乃修士。”
店小二小声抽了一口气，被柳雨棠的大手笔惊呆了。
一块灵石可抵十块金子，这些灵石能买多少家客栈了？！
半晌，老板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收好灵石，踢了一脚店小二，“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带着这位仙子去上房休息！”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连忙低头哈腰地带路，结巴道："客，客官，这边请。"
“仙子，您慢点，这边有些暗。”店小二拿着蜡烛照明，经年失修的木制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在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今天晚上雾气真大，”柳雨棠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这儿每天都是这么大的雾吗？”
店小二低着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却没有回答柳雨棠的话，只是说道：“仙子，小的劝您一句，您还是快些离开吧。”
若是自己的闺女还活着，也应该像她这么大了吧。
今天是十五，那些人又要来了，希望这姑娘能听得进去自己话，赶紧走吧。
“哦？”柳雨棠来了兴致，“若是我不走会怎么样，会有妖怪把我吃了吗？”
“哈哈哈，哪儿能啊！”店小二见柳雨棠一脸不在意，闭紧了嘴巴不再多言。
算了，人家是飞来飞去高高在上的修士，哪里听得进去他这种小喽啰的话。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她不听自己也没办法了。
不多时，店小二带着柳雨棠来到了一间厢房，推开门，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还算干净整洁。
“仙子这便是您的房间，您在这儿好好休息，小的先告退了。”
“多谢。”柳雨棠给了店小二一枚灵石，食指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手腕，店小二肉眼看不到的是，一张金色的符篆悄然没入店小二的皮肤。
平安符，驱邪清心智。
算是刚才店小二好意相劝的谢礼吧。
柳雨棠打开窗户，此刻街道上冷冷清清，连店铺灯笼里的烛火都熄灭了，只有白色的大雾越发浓厚，弥散在城镇的每一处角落。
啪一声，柳雨棠面无表情地把窗户合上，下一刻，室内的灯火瞬间被点亮，不远处的桌子上出现了阵法的纹路，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柳啊，你这是到哪儿啦？”顾逢春好奇地张望了一圈，发现这好像是一个简陋的客栈房间。
不是说要去千金阁打探天音梵铃的消息吗？
小柳出发前，他跟阿锦合计了一下，阿锦的师尊神识消散前曾说小柳找到了天音梵铃，但是小柳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装铃铛的小盒子，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天音梵铃的痕迹。
所以他们仨一致觉得，想要知道小柳的身世来历，天音梵铃是关键。索性让小柳下山先顺着这条线索找一找，总比没头没脑地瞎转悠强。
顾逢春失色道：“这是千金阁？南山月破产了？合欢宗被人抢劫了？”
这也太简陋了吧，百年不见，合欢宗这么拉了？
“不，这里是落雁城。”柳雨棠坐下来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将自己刚才所见所闻告诉了顾逢春。
“唔……确实有点奇怪。”顾逢春沉思片刻，“我记得落雁城以前挺繁华的，这里离金川还挺近，驻守的仙家好像是……王家。”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不是王家的地盘。
“话说我那个时候王家的家主还是王霸天，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顾逢春回忆道，“是个挺古板小老头，人虽然严厉了些，但心肠还是好的。”
仙门百家人人对阿锦喊打喊杀的时候，这小老头还替阿锦说过话呢，只不过人微言轻，没多少人听进去罢了。
“既然如此，等去了金川我打听一下。”柳雨棠托着腮问道，“阿锦姐姐呢？”
距离她离开昆仑山已经两个月了，柳雨棠每隔三五天就用顾逢春研究出来的这个阵法和他们通话。
这个阵法和仙门常用的传音符不同，不仅能听到声音，还能看到人影，甚至对面的人还能隔空短暂地使用灵力。
“她挺好，只是前天用了聚魂珠，现在正睡着呢。”顾逢春一提起花似锦，话就多了起来，“现在你阿锦姐姐不仅元神比之前好多了，连修为都提升了不少，都快赶上之前的一半了，也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恢复得真快……”
顾逢春又罗里吧嗦地叮嘱柳雨棠，在外一切小心，有什么事及时跟他们联系之类的话。
感觉自己活像是一个闺女即将出远门上大学担心不已的老父亲。
“嗨呀，时间不早了，你快点休息吧。”顾逢春又开始化身老妈子，催促道，“晚上留个心眼，既然刚才那个店小二都这么说了，那今天晚上必有不同寻常之处。我教你个阵法，若是晚上有灵气异动，可以提前唤醒你。”
“多谢顾大哥。”
等到柳雨棠忙活一通设好阵法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柳雨棠打了个哈欠，有些疲倦了。
按理说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每天最多休息一个时辰养养神就好，大概是元神受伤的缘故，柳雨棠都需要睡上几个时辰。
柳雨棠是不太喜欢睡觉的，只要她一闭上眼，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纷至沓来。在梦中，她既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也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三条锦鲤，个顶个地胖，鲜活地游荡在一处小池塘中。
难道自己其实是一条锦鲤吗？
柳雨棠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开始幻想，其实自己是一条活了上万年的锦鲤精，修为高深谁也看不出来，有一天她觉得很无聊，便封锁了自己的记忆来到人间游玩一番，不料却被隔壁坏心眼的豹子精盯住，想要夺取她深厚的内丹……
柳雨棠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交谈声，柳雨棠侧了侧身子，凝神听着。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楼下隐隐约约飘进柳雨棠的耳朵：
“老板，这里可有客房？”
唔……这个人声音还挺好听的，柳雨棠莫名在心里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客栈老板依旧是那副说辞，客官对不住了，我们这儿的房间已经满了，要不您去别的地方看看。
接着，柳雨棠就听见了灵石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好嘛，也是跟她一样，直接砸钱的主。
大概是那个男人给的灵石比她还要多，柳雨棠都能听见客栈老板的笑声了。
啧，这老板是不是就指着靠这个赚钱呢？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柳雨棠懒懒地翻了个身，心想，这个人也是个修士，就是修为有点低，不知道一会儿出事的时候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算了，先休息一下吧，到时候他别拖后腿就行。
听着隔壁推门的声音，柳雨棠裹了裹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三更，柳雨棠猛然睁开了眼睛。
有人在楼下，而且数量还不少。
楼下的窃窃私语传入柳雨棠的耳朵：
“他们是一伙的吗？”
“别废话了，直接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