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怡文:一看到胤祥,允禄就感到得救了,他最爱看的,莫过于从遵义门里走出的胤祥,总体面的像菩萨一般。
“你们知道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吗?”弘时骄傲地对其他兄弟说道,听着前面太和殿的鞭声。弘历和弘昼不太喜欢弘时,弘时自诩是兄长,也太傲慢了些,动不动就要说自己是如何去与廉王论说道理的,昨日从廉亲王府回来,更得瑟了。
弘昼素来无所谓,便一口戳破:“这谁不知道,二十五日殿试,今日当然是传胪。”弘历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弘时很不满弘昼这副德行,不屑道:“你懂什么,你知道所有流程是如何的吗,你知道状元要从哪个门出去吗,没有和王公们打过交道,这都不能知道。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弘时懒地和弘昼辩,他总觉得这个弟弟有点疯,话还多,不赶紧结束又要不清不楚吵很久。弘昼果然要接着说,弘历挡住了他:“别吵了。几个师傅今日应当要进宫,会顺便来看我们,别被骂了。”
弘历胆子不大,但一直在暗中观察旁边的事,只是不想告诉这两个兄弟,他总觉得,他不知礼数就会少了点机会,所以哪怕一点有用的他也想试着攒攒。但是,事情与他想的也不都相同,师傅们今日还是很忙,没来书房看他们,他们只能远远听着太和殿的动静,说不羡慕,都是假的,就连弘时,也羡慕极了。
但实际上,科举不能直接改变什么,大清终究在现行官员的手下慢慢运转,哪怕是荣光无限的一甲三位进士,他们也不过即将进翰林院编修,在历史长河上将发挥什么作用,终究难评。胤禛看得清这些,所以对科举也并非特别上心,还是看当下需要什么样的官员。
例如胤禛不觉得朝中侍郎应由文官担任,毕竟文官只会写策问,能做多少事,是很难说的。所以近来,他便让胤祥去吏部传旨:嘎什图补为刑部侍郎。嘎什图是个武官,负责了结地方钱粮,如今办得差不多了,就被擢为刑部侍郎,不日即将回京。至于当时让胤祥去传,终究是为了让怡王干些事,多点实绩,免得无聊养心殿生活。
但胤祥还算挺能自己找事的,他每天都在整理胤禛近来的折子。他觉得胤禛写得好,以后总有机会刊印的。当然,有些好笑的,如果胤禛同意,发出去给人看看也不错。就像他手上这个,石文焯惶悚递上来的折子,请求皇上原谅自己之前推荐错人了,如今“茅塞顿开……所有劣员,容臣次第查参。”
看起来果真怕了,毕竟不参别人,被参的可能就是他自己。如果是自己,一定警告两下就放过了。胤禛一点不想同情,说的话也奇怪有趣:“如李……乃李……堂之子。噶礼的大用人,是为巨害,此等之人。通省姑容。必奉旨而参革。”
随手就举了个不堪的例子砸向了石巡抚,又接到,“你作好好先生,人怨望朕,岂是朕用你之意。你若只知有身,而不知有君,朕岂用你……今奉旨又不过,轻轻放他回去受用而已。你的事朕管不得。你料理一个是来。就是了。”
哦,就是前几日胤禛批折批得火气很大,写完就把笔扔了那次?“好好先生”这词有意思,“朕管不得”也很有趣,世上还没有胤禛现在管不了的事,只有不想管的。可是一旦不被管,遭遇恐怕会更差了。一想到早上胤禛还在说自己管不了允祉,以及允祉那溃不成军的表情,胤祥就有些欢喜。
“王又笑话我什么?”胤禛仿佛有另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胤祥,胤祥感受到胤禛无时不刻的关心,倒是很开心,撑起自己的下巴,仰慕地看着胤禛:“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刚才招呼允祉,真厉害。”胤禛无奈:“你就爱和允祉过不去。”
胤祥撇撇嘴:“是他每次都爱找我茬。可能还记我的仇。你不是也不喜欢他那自诩兄长样子,怎么倒是更讨厌允禩似的。”胤禛看着折子回道:“允祉是很烦人,但他现在不敢说是我兄长了。今日我也警告他了,他素来胆小,且看他能不能安分些……至于允禩,他无意义地害过你,如顽石,不知悔改,该死。”胤禛语气很淡,但听得胤祥一会儿冷,一会儿暖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皇上,庄亲王求见。”外面又传来刘进忠的声音。胤祥疑惑:“不是早上刚来过,怎么又来。”胤禛笑了,屏风外的公公则一声不吭,胤祥也才意识到似乎不该抢皇上的话,但他觉得允禄要说的一定不重要:“我且出去看看。”胤禛淡淡:“有劳王了。”胤祥瞥了胤禛一眼,这个皇帝真爱装,但还是笑着出门了。
胤祥总觉得允禄虽然没什么事,但至少会跟自己说实话,尤其是不在养心殿里时,而且允禄每次来养心殿那心惊胆战的样子还有点可怜,胤祥的菩萨心又泛滥了,干脆自己去会会。
一看到胤祥出来,允禄就觉得自己得救了,他最喜欢看的,莫过于是从遵义门里走出的胤祥,确实体面的像菩萨一般。今日回到内务府,发现还有些事,刚好念胤祥可能还在养心殿,所以立马就来了。胤祥果然和自己心有灵犀,这就出来接应了。
“庄亲王还有何急事,皇上忙,我来帮传。”胤祥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笑得很温和,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允禄呈上自己的折子,简要说起来:“多谢怡王。是这样,十月初六,皇上有旨,着内务府会议三陵幼子迁回一事。”
胤祥拿过折子随手翻了起来,又是密密麻麻的:“会议出什么了。”允禄有刹那间的停滞,每次见到胤祥总还是会惊讶,方才胤祥是翻了自己的密折吗,他看折子的样子,怎么像自己递给的正是他,太自然了,毫无问题。
允禄自以为讶异,回答还是很快的:“哦,大学士萧行藻和我等一起议的,总管、协领等官员之子还是随父留陵寝,若父亡故则遣回京城……”胤祥微微眉头一皱:“什么意思,守陵多无聊,那附近什么都没有吧。还有人想留在那?”
允禄面上还是恭敬:“守陵的活儿简单,那些人没那么多要求,也算个世袭地方小官,当然愿意。”胤祥应了一声,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胤祥觉得这折子很合理,但不甚快乐,随便又关心了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你仿佛不是很想面奏?”
允禄声音突然压低了,两手合起来对胤祥拜了拜:“皇上让我们禀事只用三句说清,我哪说得清,背了也很累,现场可能又紧张忘了。我可不想像诚亲王一样丢人。今日明明刚喝过茶。”说到允祉,允禄不由幸灾乐祸。胤祥无奈笑了:“好吧。我进去给皇上就好了。你辛苦了。”
允禄挠挠头:“应该的。”又笑了笑,就告退了,离开时松了口气。胤祥突然想起点什么,叫住了允禄:“对了,允禄,你最近看小吉它们了吗?”允禄回身,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回道:“有啊,我早上还和允礼去看了。长得挺好,听说过两天就要送回养心殿了。”说着,还有点可惜似的:“以后就不容易看了。”
胤祥觉得自己仿佛坐享其成地占有了小吉它们,允禄他们反而更珍惜似的,但也不好一口许什么诺,还是先回去问问,也不想给允禄太多期待,先是装作遗憾:“哦,那你今日可以多看看。”说完就回殿里去了。
回殿后,胤祥将允禄的折子递给了胤禛,说了好一会儿才说清。一开始,他也试图三句话说完,真开口了才发现并不容易,突然理解了允禄为什么压力那么大。而且,在最后补了一句:“哎,守陵多无聊啊,还那么想去,活一辈子就仿佛死了一辈子。不过,住在陵里的人,我是说,死去,也好孤独。”
胤祥看着坐在养心殿炕上,晒着阳光,很是精神的胤禛,无端感慨。胤禛牵住了他,将他拉进怀里:“嗯,有些人是死了一辈子,很可怜,但他们就想那样活着,不是么。菩萨只能救人生,救人心么,还是难了。”胤禛都说难,可能真的很难,胤祥知难而退,又不愿想了。
胤禛又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的,无论在哪。”说着用下巴蹭了蹭胤祥的侧脸,胡子扎扎的,将胤祥逗笑了。胤祥捧着胤禛的脸亲了亲:“知道了。我的皇上。”他看到胤禛那样坚定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不用怕这些,有胤禛在。就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他们仿佛约定了生前死后的一切。胤祥不清楚,胤禛心知肚明。
胤祥果然就想别的去了:“哥哥,小吉它们要回来了。允禄和允礼很喜欢它们,能不能让他们定时来玩玩猫。”胤禛不愿意:“不能,他们来,我就不是只跟你玩了。” 胤祥抱着胤禛脖子就是撒娇,胤禛无奈:“好吧。但不能定时,你可以偶尔邀请他们,不然他们会不够珍惜。具体哪个时候随你。”
胤祥开心蹦下了炕,就找出了本历,信手圈了起来,准备多选几个日子给胤禛挑,虽然胤禛随他,但胤祥也想表现自己的诚意。找个借口也不错,不如最近办一个小康的满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