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以归听他这话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离无怙在他笑声之中渐有些羞恼,悲以归见状收声。
山肚之中重变寂静,离无怙收剑转身正要继续向前,却听跟上来的悲以归凑到他耳边说,“我还当是离兄怕与我接触呢。”
离无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道,“我做什么怕你?”
悲以归只是笑而不语看着离无怙,看得离无怙心虚阵阵,同时心中也颇为奇怪,难不成他知道我所做之梦吗?听说做梦之时难免呓语,难道他听到了?
心虚的离无怙立时岔开话题,“还是快些走,早脱困境。还有你别再踩着那些白骨了。”
离无怙说着不免瞄一眼地上白骨,发现这遍地白骨皆是兽骨。
离无怙的照会于悲以归而言并不紧要,他张口仍要戏言,“只要能与离兄一起,出不去又何妨?”
离无怙回头看他一眼,“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见离无怙神情严肃,悲以归以为自己玩笑开得多了,过犹不及,引他不悦了。这便闭了嘴,默默跟在了离无怙身后。
二人又无话,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后,悲以归忽听前面人说,“我辛苦救你,不是让你这般轻慢自己的生死。”
原来不是生气自己言语调戏,而是气自己的不惜生命。
悲以归故态复萌,“是是是,离兄既为我的救命恩人,那我这条命便属离兄的了,出去之后,任由离兄发落。若不是因为我,离兄也不至于落此境地,我该给离兄为奴为婢的。往后离兄要是需要暖床的话......”
“悲兄!”离无怙声音暗哑打断了他。
“唉唉唉。”悲以归连声应着,恬不知耻凑上前去,一副做小伏低状,“离公子叫小的何事?”
离无怙怒瞋他一眼,悲以归冲他笑了一下,捋下袖子,直起身来,不再调笑于他,生怕将人真惹得急了。
悲以归是收敛了,离无怙却是来了一句,“悲兄哪里是替人暖床之人,怕是要别人为你暖床。”
“啊?”悲以归装出一副无辜状,“离兄莫要诽谤我,你我常同居一室,何时见人为我暖床了?”
“那采荔......”
离无怙说了一半及时打住,心中暗怪悲以归叫自己“离公子”,他这一声声离公子长,离公子短的,此番做派,只让他想起悦红楼来,一想起悦红楼,可不就让离无怙想起悲以归留宿采荔之处的事儿。
悲以归嘴角轻翘,但仍旧装作不知,“采荔姑娘怎么了?”
离无怙不知为何自己心中有些恼火,先前悲以归调笑自己之时,他虽也恼,但不至于真生他气,可现下他却是有些要生气了。
发脾气这种事有违师门教诲,先前未能克制,他已发作过一次了,这次可不能再发作了。
离无怙心中提醒着自己,任凭悲以归像个蚊子一样在他周边如何的嗡嗡屑屑,他都不发一言。
二人沿河在山肚中走了一段路后,不知不觉河道渐窄,山壁挤人。可他二人看这河水是活水,只以为跟着河水流动方向走,便能找出出口,是以不曾发觉他二人的路越走越窄。
又走一段路,悲以归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见离无怙再度发作,他也说得口干舌燥了起来,最后干脆耍起无赖,一靠山壁说道,“不走了不走了,我累了。”
离无怙拿他无奈,只得停下稍作休息。二人靠着山壁坐下,许是真的累了,悲以归收敛了聒噪,只用手扇风歇息。
扇没一会儿,见离无怙在旁沉默不语,他便要凑上前去为离无怙送上清凉。悲以归正要给他扇风,离无怙颇有些不耐烦的扫开他的手,悲以归也不气馁,仍是厚着脸皮凑上前去。离无怙仍旧抬手挡开。这一挡却是被悲以归抓住了他的手。
“离兄,你这手怎么了?”
原来他二人滚进山腹之中时,离无怙拿剑插进山壁之时,他手便被划伤,只是离无怙不曾放在心上。若不是离无怙右边袖口已被鲜血染红一片,悲以归实难察觉。
离无怙想抽出自己的手,“无碍,一会儿就没事了。”
悲以归当然知道这点伤离无怙本身便可自愈,他也曾亲眼所见,可伤了就是伤了。
离无怙未能抽出手来,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悲以归。
悲以归叹着气,自衣摆撕下一块布来为离无怙包扎伤口,见离无怙仍是扭着手,他便说,“我知你们修行之人无惧这点小伤。可我心疾复发之时疼痛难忍,是离兄你安抚了我。我不能为离兄你做些什么,又拖累你至此,离兄就让我为你包扎,权当减轻我的自责。”
悲以归这般说,离无怙便不再动作了,安静待着,由着悲以归为自己包扎。
悲以归处理伤口甚为仔细,离无怙看着垂眸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悲以归,看他细细为自己缠绕布带,指腹不时扫过自己的小臂......他实难按下自己心中的千般波涛。
等悲以归将他伤口包好,正要收尾打结之时,抬头却见离无怙正定定看着自己。悲以归正要问他感受如何,自己是否弄疼了他。可离无怙却是开口问他。
“你对采荔也是这般柔情小意吗?”
等问出口时,离无怙后知后觉自己越界,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便扭过头去,欲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悲以归却是拉着那未成的结,挟制了离无怙正要收回的手。
“不是包扎好了吗?为何还不松手?”
悲以归只是笑着说,“离兄刚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呢。”
离无怙想起自己刚刚问他如何对待采荔的,他有心盖过这个话题,但却又实在想听悲以归的说法。
正当他纠结之时,悲以归缓缓开口说起他与采荔相处之感受。
“离兄忽然问,我一时有些想不起,待我仔细回想一番。我牵她手时是何感觉来着?”
悲以归一手拉着缠在离无怙手上的布条,一手捏着自己下巴,一副正经思考的样子。
离无怙正等他下文,一时忘记收手,便由着他这样牵制自己。
悲以归笑着看向离无怙的手,想起自己与离无怙的那一夜来。
“他的手啊,又香又软。”
离无怙只当悲以归所说便是采荔,他听着悲以归所言,想起采荔为自己斟酒时的葱白指尖。
“还有他那腰啊虽还不到细柳的程度,但劲瘦有力,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离无怙不禁去回想采荔的腰肢,他想采荔的腰如何不细了?想完发觉此种行为有如登徒子,一晃脑袋,连声阻止悲以归接着往下说,“好了,别说了。”
可悲以归似是没听到这句话般,继续往下说着,“还有他的嘴......”
“别说了!”
离无怙扯回自己的手,一时劲儿用大了,不成想竟将未松手的悲以归给拉了过来。
悲以归虽被拉了个措手不及,但也顺势扑向了离无怙,直将人扑倒在地。
离无怙始料不及,躺在地上颇有些震惊的看向身上之人,悲以归撑起身来,却没有即刻起身,他看了看离无怙这张震惊的脸,笑着将目光移到他的嘴上,接着往下说。
“他的嘴十分柔软,让人深陷其中,只要是亲上,便难自拔了。”
离无怙见他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抬手便将人推开。直将悲以归推的后仰倒地,离无怙也不管他如何哀嚎喊痛,径自起了身。
悲以归在地上嚎了两句痛,见离无怙并无将自己拉起身的意思,便又不叫痛了,坐在地上兀自笑了起来。
离无怙见他忽然又笑了,便又忍不住问他,“你笑什么?”
“离兄你可真是,分明是你让我说的,此刻却又恼了。”
“我......”离无怙一时语塞。
“罢了罢了,实话告诉你,我和那什么采荔,什么都没发生。”
“我可不信。你刚刚可是说得津津有味的。”
悲以归只是坐在地上看着他,笑而不语。
他这样儿反把离无怙看得面皮臊了起来。尤其悲以归接下来又开了口。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怎么离兄往日不曾做过此类梦吗?”
“我......”
他做过这样的梦。
“哦,是我忘了,离兄不会做梦,就如你不会发脾气一般,可现下离兄三番五次向我发过了脾气,怕也是会做梦了。”
一番话说得离无怙实难开口,此时悲以归又朝他伸手,“离兄既已朝我发过了脾气,便大人不记小人过,拉我一把吧。”
离无怙此刻已是被悲以归牵着鼻子走了,他让自己拉他一把,自己便伸手去拉他,可这一拉,悲以归不仅站起了身,并连连朝前两步,冲到离无怙面前,一副离无怙拉他使了太大力气的样子,如此便也顺势搂住了离无怙的腰身,借口抵住惯性所带来的冲力。
离无怙被他搂着,又听他在自己耳边说,“我的确没摸过采荔的手,没搂过她的腰,亲过她的嘴。可如果我亲了搂了摸了,想来那感觉还不如现下此刻与离兄共处之时。”
离无怙听他这般说,先是心中一惊,惊他言语浪荡,后又羞恼,恼他竟是这般戏谑自己,可最后心中却是忍不住雀跃。这一雀跃使他忘念清心咒,而后手上震麻之感愈发强烈。
正当离无怙遭电流噬心之时,地表竟也跟着震动起来。
他二人察觉到脚下地面正震动不已,一时惊慌起来,悲以归立时有些警惕起来,这四隘山乃是当年人妖大战之所,可不是什么善地。
“这地怎么突然晃动起来了?这次又不曾施什么法术。”
离无怙听闻此言,顿感心虚,是他手环雷法发作,这四隘山才会有所感应。需得稳住心绪,平稳手环上的雷法才行。
离无怙趁着悲以归分神之际,将人推开,自己晃晃悠悠的走去一旁,扶着山壁,想着离悲以归远一些,使自己从电击之中暂缓,稳定心神。
等离无怙努力压制住了心中千般波涛,脚下地面也不再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