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破开弦术镯的限制后,顾绒江承礼二人经常约着去尺陵国境内寻找“延辇”。
虽然各找各的,但时常碰面,约着一起吃早餐。
晨间的烟火气不错。二层的早餐馆,桌上的包子,豆腐都是热腾腾的,撒着葱花,嗅到清晨的冷雾,顾绒耸了耸鼻子。
从二楼向下看,夜里的霜花还牢牢地结在遮布上,汤水咕噜咕噜生出烟气。
他玉手拂过筷身,透亮的霜雪灵力穿梭,顷刻间将筷子洁净。
顾绒爱看他变些美丽的冰雪小法术,很养眼。
“尝尝吧,这家店的早餐很有名。”
“好香啊,看起来还不错。”
顾绒笑着接过江承礼递来的筷子,夹起一个软绵绵的小包子就放进嘴里。
不料从小笼包里溅出汁水,不待顾绒反应过来,就被川珩冻结。凝成了一颗油珠,冷凝,散着寒气丢出窗外。
“等等,这不好吧。”顾绒起身向窗外望去,眼神中带着震惊与茫然。
窗外有什么从树上坠落,滚动的声响。
他翻手,凝结的油珠冰球旋转着从外面被收了上来。握在他的掌心里。
“怎么回事?”
一颗黄色的冰珠从他的墨玉扳指和掌中滑落,在空酒杯里,摇晃。
细看似有个人被困在里面,挣扎着,拍打着。
他面色不好,“以后出来,还是小心点。”
“嗯。你收回去吧,还要吃东西呢。”顾绒道。
他将小球收紧了储物袋里,放在桌上,又拿了叠符纸出来。
“隐身符用得差不多了吧。”
“这些你先拿着,不够还有。”
除了修炼,顾绒就贴了隐身符就四处去找寻“延辇”,都说是在尺陵国境内,顾绒不只在皇城内,几次还出城去外郊的山脉寻找,但始终没有任何迹象。
一时间为数不多的隐身符确实用得所剩无几了。
顾绒自然地接过,点了点大概有十五张。这上面画得不是符咒,而是复杂的阵法图。
“这么多,你不留些?”
“我还有很多,到时候再画一些也可以。”
她开心地笑,在符纸上亲了一口,收了起来。
“多谢仙君资助。”
顾绒继续吃起包子。不过这次她小心地咬了一口,部分汤汁滴落在碗里。
江承礼心中忽然蹿起一股子无名火来,放下碗筷,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
倒也不是顾绒不在意,而是派人来的也无非是尺陵王、三皇子他们。
“吃完了。”顾绒将一些多点的,放入食盒里带回去。
顾绒先一步离开。
江承礼不自觉地握紧桌上的储物袋,手中的扳指泛起寒光。
……
三皇子府的正殿。
陵常坐于主位,正听着几个家臣汇报府中的事务。
远处的殿门忽然敞开,一个清贵淡漠的仙君迈入殿中。
陵常起身迎接,“师哥,你怎么来了?”
“给你点教训。”冰冷的音色,语气微带怒意。
江承礼手腕转动,灵笛飞出冰刃。
肃杀的灵力将陵常大飞在墙上,刺啦划破了衣袖,斑斑驳驳,陵常落到地上时,喷出一口鲜血。
“既然打算装模作样,就别动些歪脑筋。”几丈外,温润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变得恐怖至极。
来人一出手就将皇子打翻在地,几个不知情况的家臣轰然逃窜,掩耳盗铃得躲到角落里捂住眼睛。
趴在地上的三皇子陵常不敢抬头,只是底下的眼睛咕噜噜转。
其实一开始他与陵复是为了联手绊倒尺陵王。
他本人心动后,也一直就将计就计,他只以为珩承并不会过问此事,怎么今日突然这般警告。
“人还你。”
一颗黄色的冰冻滚珠被抛在地上。
“咚,咚。”
弹跳间,陡然炸开,升起穆穆寒烟。
冷烟散去时,赫然躺着一个哆哆嗦嗦的黑衣刺客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凝结着霜,将黑衣刷成了浅灰色。
他眼神冷漠,没有一点温度,“以后不准看到第二次。”
陵常趴在地上,胃里一阵排江倒海,艰难地抬头,“……是。”
不等他再问几句,来人就如看垃圾般,江承礼厌弃地走了,不留一点情面。
三皇子陵常捏起黑衣人的脖子,抛在空中,起起伏伏。
“怎么回事?”
“不是让你去跟踪绒圭吗?”陵常脸色的涨红还未褪去,仍旧气急败坏。
“你怎么犯到他头上。”那人说不出话来,哑着喉咙,只喷出冷气。
倏地,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陵常明白地回神道,“罢了。”
“来人,带下去。”
“是。”
凭空出现一个冷漠的暗卫将人带走了。
……
晴空下,帔纱翩跹飘动,轻盈,灵动。
少女纵身越上高处,楼阁飞檐间几步就悄然无踪。
一处繁花盛景,引得顾绒驻足停留。
粉白相间,浓绿叶丛。枝叶宽大,菡萏展瓣,摇曳生姿。
她倾身拂过,细嗅浅香。
有声从远处来。
“郁离大人。”
花丛后,出现了一个绿衣男子,围着许多粉色宫装。
“郁离大人,您给的美颜霜真好用。”
“是啊,好滋润,今天皮肤变得滑滑的……”
“大家喜欢就好。”
“郁离大人,下次还会送奴婢灵花吗?”有人期待地问。
“当然,这是它的荣幸。”
清脆的欢声笑语。
“大人真好。”
……
“此花唤作木芙蓉。也得了仙者的怜爱吗?”
眼见郁离与人有话聊,宫人们都行礼后知趣地一哄而散。
群芳中有人遮着把叶檐伞,手持长柄。
微抬,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剪水含波,谈笑间风情万种。
“出水芙蓉,便是荷花。而此花出于陆地,是为木芙蓉。”
他嘴角擒着笑意走进。
他穿得异域,深绿色的丝质面帘遮面,穿着墨绿缎面披风,如青苔瀑布般垂落。
腰间挂着一串玻璃种带着棉絮的淡青珠串,发出清脆的声响。
清丽华贵,妖冶深沉。
大概是清丽八分,妖冶三分,多出来的一分带着阴郁。
他的眼眸是阳光下都蒙雾的阴湿草地,暗榛色的长发绾在身后,只有一缕烟云从耳畔垂下。
金色藤条的长耳环挂在另一侧。
链条云肩披挂在衣服外的绸缎上,穗穗波动,灵动似露珠不显累赘。
他上前来寒暄:“您是帮助尺陵国,寻找延辇的仙者吧。”
“你是?”
“在下是如今尺陵国的首席药师,郁离。”
站在花间的少女面露疑惑,带着挑剔的眼神打量,虽戴着绿纱,却似曾相识。
听说这片区域的宫殿专为受尺陵尊崇的修士准备的,与前朝后宫都分隔开,平日里并不见什么人出入,看来还有其他人住在此处。
“我们之前是不是也见过?”
“您还记得。”
他缓缓地摘下面帘,带着柔光的脸庞如温和的芙蓉,消减了妖异,更添清姿雅致。
“在下原是茺地人,在外有力修行,经常接些散活,谋求生计。在茺地时与仙者确有一面之缘。”
他倒是直言不讳。
哦,顾绒这才想起上回在茺地的宴会上,便是他替她斟了酒,这才多久不见,郁离就有了这番奇遇。
修炼者的机遇却是不同寻常。
“不久前才得了陛下的赏识。”
不久前是多久?
“那你上回?”前段时间顾绒刚到此处时,就是替他在酒楼解围。
等等,若说前两面还是寻常侍酒之人,今日一见便是风流无边,举止闲雅。
这么说来,也太过巧合了。
莫非是他一路追踪而来,一时间顾绒心中掠过众多揣测,只觉不妙。
“药师修行在武力上比其他修士要弱许多,上回采药完下山路上,被人认错拉去倒酒。”
他淡笑,似是黯然神伤,“您见笑了。”
“抱歉,我不知道。”少女一时眼神慌乱,似乎面上不知所措。
他笑起来譬如芙蓉花清雅,“您不必当真。”
“听说您是土灵根?”
“嗯。”
“请您帮我看看土地,有几株花草淹了。我的药阁就在您宫殿隔壁,您可要与我同路而归。”
顾绒打算就跟他去看看,如今处于尺陵宫殿,若是有什么企图,阴谋,也并不能轻易得手。
“好。”
“请。”
……
药阁外是一处花圃。
经过青苔雅致的绿幕门,走进这处水晶花圃,宛如一个明媚的春日。
阳光充裕和煦,有风吹过,花香轻吻面颊。
丛植物里,虽然顾绒不能直接感受灵力,却能够远远闻到,从植物和前面人身上弥漫出清新的青草植物味道。
花圃中应当有浓郁的灵气,引着赤金盘的指针转动,有点点灵力转化后传到她身上,并不厚重,是清薄的灵力。
随着石板路走,一前一后。
山茶,百合,绣球花,月季,各季的花品都能一观,可谓是花团锦簇。大底是用灵力遮盖了,只有点淡香,气味并不冲突。
最深处的花田,才种着不知名的灵花。
见到微微失水的叶片,他指尖轻点枝茎,灵力又促生机,枝叶更盛。
郁离抚弄叶片,犹如逗弄什么小宠物,嘴角泛起笑意。
这或许就是木灵根修士与灵植的羁绊吧。
见此人的修炼场所如此明亮,举止平和优雅,从“字”可观人心性,同理从修炼居所也可浅浅见之一二。
看到修士与元素间的亲切互动,顾绒紧绷的心渐渐放下,有了几分好感,莫不是误会此人。
她跟在郁离身后,暗绿的纱织披风接住了误入的花瓣,花姿绿影相揉,美不胜收。
一个不小心,顾绒踩住了绿纱披风,引得前人停步,扭头见顾绒扬起笑意,意味不明。
“仙者心情不错?”
顾绒回复得体,“花香怡人,自然不错。”
一时没话找话地就是闲聊,一边又暗暗打探,“你是医师,可知道陛下是怎么了。”
“其实是药师,”他有点随意,只道,“似乎是忧思过甚,并无大碍吧。”
“尺陵王的身体交于我,这仙者不必挂心。”
郁离慢条斯理地择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木芙蓉递给顾绒。
眼尾青涩的眼影,黑绿色泛出彩光。
“花香易近人心。宫中群芳中,也只有这拒霜花最得鄙人心意,这朵便赠与仙者。”
他目光热切地盯着接花的少女看,薄唇轻勾,眼底幽深的绿意深不见底。
暖叶里,花香间。
少女明媚,一袭宝蓝素缎裙裳,古典绚丽。
雪肤明眸,冷静轻盈,她接过花,一时笑眼熠熠,压过无边春色。
“谢谢。”
“你很招女孩子喜欢。”
“嗯。”
他坦然或感觉这是平常事,笑容凭添几分轻佻,花花公子般一问道,“您是在吃醋嘛?”
“怎么会。”顾绒尴尬地讪笑。
两人逛着花圃。
“你是木灵根?”她不留痕迹地提问。
“怎么了。”他自然地一笑反问,“药师是木灵根,不是很正常吗?”
顾绒觉得自己太多疑了,可能是她见到的木灵根修士太少了。
他笑着看接花的少女,眼神微眯,勾起眼角。
听这人回答得毫无破绽,似乎问不出什么。
顾绒微微蹙眉,打算速战速决,既然来了就给他看看那块土壤,她已无意与他纠缠,只等回去后细细打探此人来历。
“你说的那片花地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