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
庵歌姬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愈发不敢动弹。
但是周遭一切都不会因为庵歌姬的害怕而停止改变。
从地底吹来的凉风不曾停止,而更可怕的是,庵歌姬再度听到了那种可怖的私语。
眼前重新大片闪回一个猩红印记。
那猩红的印记就仿佛有生命一般,如同血样的纹路在她眼前蠕动着,像极了软骨动物。
不知为何,地道中的氧气开始稀薄起来。
庵歌姬努力深呼吸,可一切努力都抵不过眼前印记带给自己的恐怖冲击。
不想继续看这个印记。
但是眼睛却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样死死黏在印记之上。
一直盯着看。
直到眼睛开始干涩,直到眼前开始模糊。
而到最后,庵歌姬意识开始模糊。
在身体彻底瘫软下来之前,她感觉自己身后那股温暖的气息开始强烈起来。
就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身体。
“好孩子,睡吧。”那声音温柔的宛如母亲一般。
就仿佛是幼兽被母兽舔舐着头皮,一股来自天灵盖的温暖覆盖住了少女。
庵歌姬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
笕雪在庵歌姬身体瘫软前彻底控制住了庵歌姬的身体。
虽然真人帮她搞晕了庵歌姬,但笕雪简单使用着自己暂时寄生的新身体伸展肢体,多少感觉有些不适。
庵歌姬身体里有诅咒的力量在缓慢游走,疯狂压制着外神的气息。
本来就不够浓郁的外神气息在诅咒的压制下,笕雪基本无法调动起任何权能。
这样可没办法找甚尔。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无法解决。
吃掉诅咒就好了。
笕雪冒出来想法的瞬间,陌生环境里,真人气息的浓度猛然提升。
狭窄黑暗的地道中空间开始扭曲。
墙壁就像是橡皮泥一样,被人捏软戳破,露出来墙壁之后,属于真人创造出的伟大世界。
已经扭曲成麻花模样的血色骨质如同树木,深深扎根在布满了粘稠液体的土壤之中,大地微微颤动,宛如呼吸般富有节律。
每一次大地的吐息都卷动着腥气扑到笕雪脸上。
这熟悉的感觉像极了克系。
而这场景的构建者,真人,此刻就站在墙壁与祂新世界的交界处。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快一点。”真人少见的没有笑起来。
真人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像一个正常的少年。
笕雪盯着真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里会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因为你已经向人的方向同化了。”真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在你刚才空间转移失败的时候,旧神对你的同化已经成功。”
原来是这样。
笕雪对这个结果不算很惊讶。
“甚尔在哪里?”笕雪是为了甚尔才折返这个世界的。
听到这句话,真人才终于开始狂笑起来了,他的笑声黏稠到就像是一滩腐臭落叶积攒起来的烂泥。
但听到真人这种标志性的动作,笕雪心里反而安定了一些。
虽然笕雪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而且真人的笑声让她感觉就像是虫子钻进衣服中爬行般古怪难忍。
笑到一定地步,真人终于恢复成往常的清爽阴冷。
他走近笕雪,冷冰的手轻轻划过笕雪的脸颊,然后一路游走到脖颈。
他轻轻抚上笕雪的脖颈。
真人凑到笕雪耳边,声音湿冷到不似人类。
“你知道吧。你在那边很安全,可以活下来,还能继续你的职能当你的森之黑山羊。”
潮湿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宛如一份诱惑般不断在笕雪心中瘙痒。
“放弃禅院甚尔,回到米花,你可以活下来。”
“而且你很清楚,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更加适配祂。包括你现在用的这个通道。”
“等我把这边清理干净后再回来难道不是更好吗?”
明明脖子没有被扼住。
可真人的语言让笕雪感受到了某种来自内心的窒息感。
嗓子很紧。
紧到有些呼吸困难。
她很清楚真人说得是对的。
即使是庵歌姬这样的天然适配者,也永远无法做到如同她一样的对祂的全然接纳与拥抱。
如果是克系的其他世界,已经完成职责的莎布尼古拉斯根本不需要笕雪,更不需要什么通道。
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
这个世界在外神的掌控之外,如果需要获得这个世界后把外神的根基砸实,就必须要履行莎布尼古拉斯职能。
但庵歌姬可能无法接受这些工作。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所谓的职能接替,不过是用一条又一条的人命来去填补祂职能的空白罢了。
为了职责,她的最优解是离开这里活下去,然后等待时机回来。
但是。
但是。
旧神已经发现了他们。
没有她,甚尔留在这边很危险。
可是用送走甚尔的话,她势必会暴露在旧神的视线里,被旧神绞杀。
职能,还是甚尔?
被真人的话诱导,大脑割裂出两个自己相互缠斗。
笕雪表情皱起来。
真人又开始笑了。
就像是看到了一出极其精彩的剧目。
一开始是断断续续,压抑的窃笑,可伴随着笕雪表情开始复杂,真人笑声开始越来越响。
就像是愉悦的极致宣泄,真人笑声猛然爆发出来。
这笑声尖锐放肆,就像是指甲抠黑板一般让人深感不适。
笑到最后,真人连放在笕雪脖颈上的手都被笑歪了地方。
但最后,他的笑声渐渐熄灭。
盯着眼前沉默的少女,真人索性搂着了笕雪的脖子。
发丝紧贴真人的脸颊,真人轻轻低头,就仿佛吻上少女的脖颈。
但他的吐息却没有他动作中的一点暧昧,笕雪只感觉像是一条毒蛇盘桓于脖颈。
“知道吗,你是我故意放回来的。”真人声音中带着嗤笑,“挣扎吧,笕雪。”
“顺便给你一点小提示,诅咒可以遮蔽旧神的视线,所以我奉劝你最好不用动你现在身体里的诅咒。”
真人用力拍了拍笕雪的肩膀,他语气中的每一个语调都仿佛用恶意雕刻而成。
“但是这种遮挡只能坚持三天,好好考虑。”
话音刚落,笕雪脚下的地板瞬间凹陷下去。
就像是从高处不断坠落。
心跳速度猛然抬升。
眼睛猛然睁开,笕雪倒吸了一口气。
地道的环境猛然切换成了一个极其热闹的类似于会客厅的地方。
嘈杂声中,一堆穿着黑色西装的男男女女正聚集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拿夜宵。
刚才的一切就仿佛梦境。
笕雪低下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握住了热水杯。
温暖的触感带走了真人碰触送来的阴冷。
这是哪里?
笕雪有些茫然。
会客厅里人来人往,不停有穿着西装的人员来回走动。
不知道为什么,笕雪总感觉甚尔就在附近。
想找到甚尔。
想到甚尔在附近,笕雪心中的雀跃就开始欢腾起来。
很清楚这样不可以。
但是她就是很高兴。
要尽快找到甚尔才行。
至于选择甚尔还是选择职责。
她还有三天时间,一切都可以在找到甚尔之后思考。
笕雪把思考往后推延。
她开始张望起周围。
但很快,一个黑发少年从门口进入径直走向她。
黑发少年很眼熟。
是……夏油杰。
从脑子里翻箱倒柜找出来姓名,笕雪安静看着少年。
而在笕雪看向夏油杰的同时,夏油杰也在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夏油杰感觉庵歌姬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明明穿着和往常一样的红色巫女服,可眼前少女从往常跳脱的气场一下转变为寂静。
没错。
寂静。
就像是无月夜晚的森林。
深远而又沉默。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夏油杰把精力重新集中到对庵歌姬的提问上。
“你怎么来的京都?”
“甚尔在哪里。”
两个人同时开口。
随即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夏油杰没想到庵歌姬居然会去问禅院甚尔的去向。
说实话,这个他其实也不是很了解。
禅院甚尔和五条悟都是御三家那边的人,而御三家的情况太复杂。
夏油杰听过硝子讲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想和御三家内部的事情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禅院甚尔怎么样他根本没有关注。
不过……
“我记得他好像要去给高层做情况汇报。”夏油杰还记得五条悟的嘱托。
禅院甚尔出现在地道这件事情需要高层处理。
但是术士失踪案的重点却在庵歌姬身上。
因为五条悟现在还在检查地道,所以拜托了他来收集证言。
和禅院甚尔不一样,庵歌姬是第一个莫名其妙由某种力量转移到这里的第一个术士。
特别是他们在地道出来之后。
“刚才应该已经有监督和你说过现在的情况了吧。”夏油杰表情十分严肃。
监督说过情况?
笕雪摇摇头。
已经知道了甚尔的位置,她只想快点回到甚尔身边。
“在最近的一小时间,大批东京的术士和你一样被随机传送到京都。”没想到没人和庵歌姬说明情况,夏油杰用相对简单的话语说明了当下的情况,“这样你理解了吗?”
理解什么?
笕雪不明白为什么夏油杰要告诉她这种事情。
望着庵歌姬有些发懵的表情,夏油杰感觉有些自己这个学姐好像睡觉睡糊涂了。
“你走出地道的时候不是接了夜蛾老师的电话吗?”夏油杰不得不帮助自己这个有点迷迷糊糊的学姐回忆一下过去,“然后夜蛾老师就被传到京都来了。”
“啊。”完全没有印象。
笕雪只有自己站在地道的记忆。
不过那个时候可能是真人在使用这具身体,毕竟那个时候她的意识被拽到了真人那边。
笕雪静静听着夏油杰讲述当时的事情。
“夜蛾老师是第二个被转移到这边的术士。”夏油杰仔细把事情复盘了一下,“你是第一个转移的,夜蛾老师是第二个,你们两个有打电话作为共同点,但是很快就有第三个和第四个术士被转移过来。”
“现在正在调查这些术士的共性,但是目前来讲,突破口在你和夜蛾老师身上。”夏油杰感觉庵歌姬好像听明白了,“所以你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庵歌姬皱起眉头,似乎是思考着什么。
终于把庵歌姬带上了思考。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口舌没有白费。
庵歌姬作为他的学姐,怎么样也应该可以从记忆里翻找出来一点有用的线索。
毕竟时间跨度并不是很长,而且庵歌姬看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粗心的人。
谜团重重,他期待庵歌姬的答复。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学姐眉头紧皱,嘴唇微动。
吐出了一句不能说和失踪案没有关系,但仔细想想也绝对关系不大的话语。
“我要找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