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郭暮盈睡得十分踏实,早上起来时,精神头很好。大长老命人将早膳送至院中,她与谢离州相对而坐用膳时,阿弥走进院里。
“阿盈姐姐,离州哥哥。”
谢离州背对着阿弥,起先并未看见阿弥,郭暮盈虽然看见,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阿盈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郭暮盈点头,放下手中碗筷,走到阿弥身边,侧身问道“何事?”
“关于那天的事,我想解释。”
“解释?”郭暮盈挑挑眉,转身看了谢离州一眼,对方冲着她微微点头。得到回应,郭暮盈对着阿弥勾勾手指。
“你跟我过来。”
她领着阿弥来到后院,靠在一棵树上,等着阿弥开口。
“那日之事,对不起。”
“停停停。”郭暮盈斩钉截铁打断阿弥的话。
“我不是听你道歉的,阿弥,王思夜拿什么威胁你的?”
郭暮盈的话一针见血,阿弥先是微怔,而后偏过头,瞬间红了眼眶。
看来谢离州猜测不假,先前所有事,并不是出自阿弥本意,而是受人威胁,不得不做。
“他,拿爷爷的性命,全族人的性命,我……我没有办法。”阿弥良久开口。
“阿盈姐姐,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救救我们。”
“我们没办法救。”
未等郭暮盈回答,谢离州不知何时走到身后,抢在郭暮盈前面应了阿弥的话。
“从你答应王思夜所有要求开始,就已将整个碧升族推入深渊。阿弥姑娘,我们自身都难保,如何救你的族人?”
谢离州虽然拒绝的果断,却也是实话实说,,过几日回到锦川,还不知会有何事情要去面对。
“那我,我该怎么办?”
阿弥痛苦的蹲下身子,不禁抽泣。
谢离州垂了垂眼皮,语气不冷不热说道“很简单,要么告诉大长老实情,要么,等死。”
说完,谢离州拉住郭暮盈,转身离开,走前,还丢给阿弥一句话。
“此事全权在你,不在别人。”
回到前院,郭暮盈拦在谢离州身前问道“你刚才是在吓唬阿弥对吧?你不会不帮的,是吗?”
谢离州俯下身子,舀了一口粥放入嘴中,粥已微凉,口感欠佳,谢离州不由皱眉。
“我为何要吓唬她?我所说的每一个字,皆是实话实说。自己的命都要没了,还要舍命救如此庞大的部落,你我是人,不是神。”
“那现在怎么办?要是大长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责罚阿弥?”
“不会的。”谢离州坐下,慢慢搅着碗中的白粥。
“大长老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阿弥最终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大长老,听完阿弥的话,大长老沉默许久,阿弥紧紧绞着衣袖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竟然敢将手伸到我们碧升族内部,当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大长老并未责骂阿弥,而是召集族内其他长老,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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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长老在殿内商议时,郭暮盈谢离州二人在殿外驻足。
“那日你重伤王思夜,又放话要屠满门,我们此次回锦川,丞相叶氏那边怕是会……”
“王思夜此举已经打草惊蛇,抓你,怕不是丞相的本意,而是他自作主张。丞相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此次王思夜已经暴露,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
“你的意思是,碧升族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郭暮盈恍然大悟。
谢离州笑了笑,默认了郭暮盈的话。
“夫人可还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是宫宴的几日前?”
经谢离州这么提醒,郭暮盈猛的想起前世宫宴上,罗煊鸿种种勾结敌国的证据,也是在宫宴当天,圣上下旨流放罗煊鸿。
“丞相放过碧升族,必定会在宫宴上等着你我,你可准备好了?”
郭暮盈扬唇一笑,她伸手搂住谢离州的胳膊。
“有夫君在,我自然做好准备,天不怕,地不怕。”
谢离州试药差点送命后,大长老没有再让谢离州踏足自己的药房,阿弥将这些年与王思夜来往的书信也都尽数交给郭暮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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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大长老递给谢离州一个药瓶。
“之前泡药浴时,我探得你体内有少量毒素留存,这药丸有调养之效,你且拿回去,好好服用。”
“谢过大长老。”谢离州接过药瓶,对着大长老拱手行礼。
“离州,离州公子。”
大长老又叫住谢离州,他牵起谢离州的手,端详半晌。
“定要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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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川途中,一行人遭遇暴雨,马车不得不沿路停下。郭暮盈坐在宽敞的马车中,听着车外噼里啪啦的声响。
腿上的伤口碰上这般潮湿的阴雨天便痛痒难耐,郭暮盈不受控制的想要去抓它。谢离州看在眼里,他一把抓住郭暮盈即将要掀开衣裙的手,轻声说。
“不可以,你碰了它,会留疤的。”
“可是我痒啊。”郭暮盈撇撇嘴,眉毛快要拧到一块去了。
谢离州起身从一旁的匣子中拿出金疮膏,他撩开郭暮盈的衣裙,朝着伤口缓慢吹气,沾上金疮膏的手指轻抚伤口。
“这药膏是大长老给的,要比普通的金疮膏有用些,不许再挠了。”
这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起初雨点砸在马车上震天的声音渐渐消失,转而是一派宁静之景。
在马车上坐的有些闷了,郭暮盈想下车走走,冬日的艳阳烤在身上暖暖的,四周散落着被大雨打掉的枝叶,本就是冬季,原本光秃秃的枝头更是没什么生机可言。
郭暮盈踮着脚尖,跨过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坑,来到一条小溪前。这几日天气算得上暖和,小溪并未冻住,涓涓流水声,倒成了这处唯一算得上有生机的声音。
郭暮盈踏在溪边的石头上,远处山峦连绵,笼罩着大雨后的雾气,堪比仙境。流水声伴着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颇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郭暮盈张开双臂,对着远处山峦大大伸了个懒腰,随即被一人拥入怀中。谢离州在身后用披风将郭暮盈紧紧裹在怀中,哈出的白气笼在郭暮盈眼前。
“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你先等等。”
郭暮盈挣脱开谢离州,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怎么?第一次见我?”谢离州抬手刮了刮郭暮盈的鼻子。
“你别闹,我有事问你。”
“何事?”
郭暮盈抬脚站在溪边一块石头上,故意高出谢离州半头,做出审问的姿态。
谢离州伸手扶住她,等到郭暮盈完全站稳,他才松手。
“那日阿弥来找我时,告知我一件事。”
“嗯。何事?”
谢离州抬头望着她。
“阿弥告诉我,你跟她说,有心仪的女子。”
此话一出,谢离州脸上表情瞬间不自然,郭暮盈迅速捕捉到谢离州脸上表情的不对,她指着谢离州问道。
“真的假的?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谢离州长叹一口气,冲着郭暮盈勾勾手指。
“你先下来。”
“你先告诉我,是哪家姑娘啊?”
郭暮盈看起来十分兴奋,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兴奋。
“郭暮盈,我有心仪的姑娘,你高兴个什么劲?”
见她如此,谢离州不高兴了,凝神反问道。
“没有,我没高兴,我就是想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幸运,能被你喜欢。”
郭暮盈收了笑,也意识到自己言行的不当。
“被我这样的病秧子喜欢,你觉得是幸运的事情?”
谢离州冷笑一声。
“谁说你是病秧子?我就觉得你很好啊,要不是我,你是不是能和那位姑娘在一起了?”
谢离州挑眉,笑而不语。
“那你现在呢?还喜欢她吗?”
闻言,谢离州勾起嘴角,点头应道
“自然。”
“啊?”
郭暮盈低下头,小声嘟囔“还真是因为我坏了这段缘分啊。”
“那你呢?还喜欢那位罗将军吗?”
谢离州俯下身子,看着郭暮盈问道。
郭暮盈摇头,又点头。
“好像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有感觉吧。”
“这样啊,那我岂不是也坏了这段缘分不是?”
郭暮盈赶紧否认“不不不,罗将军并不喜欢我,一直是我单相思而已。”
“既然这样,你我二人是一样的,我对那位姑娘,也是单相思。”
郭暮盈睁大眼睛,却见谢离州说的十分平静,一点遗憾悲伤都没有。
“所以……”
“所以上天才将我们两个单相思的人凑在一起不是。”
话音未落,谢离州将郭暮盈拦腰抱起,郭暮盈靠在谢离州怀中,“咯咯咯”的笑着。
“亲都亲了,抱也抱了,即便单相思也没用了,我已经有夫人了。”
谢离州停下脚步,靠近郭暮盈问道。
“夫人,即便你我这段婚姻无情,我的眼中心中也只会有你一人,我如此,夫人亦是如此吗?”
听到谢离州这句话,郭暮盈却犹豫了,搂着谢离脖子的那只手也松了松。
“我……”
没有得到郭暮盈立刻肯定的回应,谢离州移开目光,将郭暮盈扶上马车。
“无事,我不会强迫你,夫人是自由的,我们之间的婚约本就是荒谬之事,不得不拴在一起的,你我二人只要不是步了前世的一切,那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