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铮这里，陈分麻烦的家庭，父母的反对，好像都不是事。他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有十足的掌控力和信心。

陈分在领结婚证和办房产证之间，选择了办房产证。在会让董礼和王瑶都生气的两件事之间，陈分选择了大概会气得轻一点的那件事。

房子是二手房，交房那天，两人拿到钥匙后直奔房子所在的明月轩小区。小区绿化好，步梯三楼的房子望出去全是树，有四季常青的香樟树，也有在这深秋时节，树叶已经落一半的栾树。

董铮从后抱着陈分，站在阳台上望向落叶的树，“我好想看看这些树从春天发芽到夏天茂盛的样子。”

董铮说的也是陈分所想，看尽新房子的一年四季，年复一年。她握紧董铮圈在她腹部的手，说，“我也想。”

付完首付，两人存款只剩下几千块钱。董铮干劲十足，“这几个月的工资再加上年底的奖金，我们就能把房子简单装修一下了。”

陈分应好，尽管实习工资每个月才两千块钱，陈分也想出一份力。比她早一年入职体育路小学的师姐告诉她，正式的员工一个月能拿到五千多。五千块钱，能覆盖明月轩房子的房贷，陈分为此卯足了劲。

相比于陈分在体育路小学的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李语菲松弛到令人发指。她的目的学校是自己家附近的市重点，体育路小学不在她考虑范围内。陈分时常与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餐，李语菲劝陈分志向高一些，要不就去试试区里的重点高中，要不就去试试市里的重点小学。总之，李语菲说，“你一个全国前三的师范大学，年级前十毕业的学生，还不能挑战下市重点啊？”

陈分不为所动，“我早就打听过了，区重点高中和市重点小学这两年新招的老师很少，并且大部分都是研究生毕业的，不好进。”

李语菲理所当然地说，“那就找找关系嘛。”

陈分用开玩笑地口吻说她，“李语菲，你是觉得所有人在江城都有关系是吧？要不把你家的关系也给我用用。”

李语菲语塞，低头夹了块排骨塞自己嘴里。

陈分看她吃瘪的样子，又觉好笑。

李语菲吃完排骨，终于想到如何反驳陈分，“我还是比较喜欢大一，我们刚认识那时候的你，那个时候你没这么讨嫌。”

陈分说我比较喜欢现在的你，大一的时候你的眼睛都是朝天的。

李语菲真心帮陈分出主意，“董铮爸爸在江城肯定认识人。”

陈分说，“我真的觉得能留在体育路小学就挺好的。”

李语菲恨铁不成钢，嘀咕了声没出息就不再说。

这话对陈分不是没起作用，她在想如果她能去市重点，那么董礼和王瑶对他们的事情是不是更能接受一点，并且市重点水果湖小学，距离明月轩也不过三公里的路程。

准备的过程不可谓不辛苦，小房子的餐桌变成两人的办公桌。每个寂静的夜晚两人相对而坐，陈分在准备实习的教案，周边三所学校的面试还有毕业论文。董铮除了峰亮的工作，又接了两个兼职的工作，他迫切地希望明月轩的房子赶紧开始装修。

进入新年，董铮和陈分在装修公司设计师的见证下，砸了明月轩房子装修的第一锤，房子开始装修。

那晚两个寝室的人聚在一起吃饭，自那一次两个寝室联谊已经过去快两年。李语菲并未在江城大学找男朋友，那次联谊过后，她好像突然放下执念，反而与江城师范学生会的一个学长走在了一起。

今天，她也带了男朋友李鹏来参加。李鹏在江城最好的实验高中教书，席间说重点高中的老师压力大到爆棚，劝在座的四个女孩子，就去小学，在小学做个副科的老师，压力不大时间相对自由，以后也方便生孩子照顾家庭。

陈分和何莲莲对一下眼神，从对方眼神看出不屑。何莲莲一个一心搞钱的人，哪里钱多就往哪里去。她是寝室第一个找到工作的人，早已经和江城一家以贵出名的私立高中签约。陈分虽对工资心动，但她一向追求的是稳定，私立高中是她求职最后的选择。

李鹏见几个女孩子对他说的没有反应，转而问董铮，“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董铮说，“我老婆想教小学就教小学，想教高中就教高中。”

李鹏一愣，赌气说，“你还是太年轻。”

董铮笑笑，并不反驳。

李语菲对陈分眨眨眼，开口，“重点小学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陈分想靠自己，很难。”陈分笑着回她，“我就靠自己，不行的话我留在体育路小学也挺好的。”

董铮却懂了，直接问李语菲，“现在江城的省重点和市重点的招聘要求是怎么样的？江城师范毕业的都很难进去了？”

李语菲直言不讳，“大学都扩招好几年了，除非特别特别优秀，现在省重点都开始优先考虑硕士学历了。但是江城师范毕业，再加上托托人找找关系，肯定是能进去的。”

董铮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分招呼众人吃东西，何莲莲说红糖糍粑好吃，要再点一盘。话题就此转成董铮几个室友的毕业去向，其中一个准备考研，另外两个人也签了公司，虽比不上峰亮，但也是很不错的公司。

饭到最后，众人举杯祝贺董铮和陈分买房。有人感慨，计算机学院的校草就这样英年早婚了。

回到小房子，董铮查了江城的重点小学和初高中，明月轩周围五公里内的有三所，水果路小学，实验初中和高中。他在脑中搜索自己能用到的人脉，没有。从高中就决定走与董礼不一样的路，所以压根就没关注过这方面的资源和关系。

陈分从浴室出来，看到面对电脑沉思的董铮。她走到他身边，看到电脑屏幕上水果路小学的介绍。她轻拍他肩膀，“去洗澡。”

董铮关上电脑屏幕，拉着她往浴室走，“再陪我洗一次。”

陈分推他一下，“别闹。”

董铮不勉强，自己进了浴室。到两人在卧室的床上躺下，董铮问陈分，“以你的成绩要进重点的学校，难度也很大？”

“嗯，现在都要研究生毕业的。”

董铮侧了侧身体，面朝陈分，“要不你再去考个研究生，我们这几年也不会要孩子，可以专心学习。”

陈分说，“已经来不及了啊，一个月后就全国统考了。”

“那就明年再考。”

“你让我考虑一下。”

董铮说好，他说经济上，你不用担心，我的工资养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要说陈分有多喜欢读书，那完全是不了解她。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读书的热情，大三大四之所以成绩排名在年级前十，不过是因为这两年没有做兼职，把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面。

到第二天吃早餐，陈分表示暂时不想考研，她先试试去水果路小学面试，不行就在体育路小学也挺好的。

董铮说好。

时间向前走，春节前两人各自回了家。陈分回到春川三巷，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过年的氛围。

陈志勇不在，李淑琴也没有过年的心情。陈杰和陈分带着陈诗去超市买了年货，清扫迎新。到电视上响起春晚的声音，一家人围坐吃年夜饭。

李淑琴在大家都动筷后，抱怨道，“往年一家子热热闹闹，你叔叔家今年也不来了。”

陈杰和陈分不出声，他们都不是外向能活跃气氛的人，只有陈诗，学着去年饭桌上的样子，举着橘子汁祝妈妈和哥哥姐姐春节快乐身体健康。

陈分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李淑琴和陈诗。李淑琴捏捏厚薄，不出声。陈诗接过，笑容可爱地说谢谢姐姐。

陈杰也给了李淑琴和陈诗红包。李淑琴似乎这才想起来，问陈杰，“你和女朋友怎么样了？不是说过年带回来的。”

陈分夹了口菜，不甚在意地说，“分了。”

其他三人都一愣。李淑琴着急地问，“是不是因为你爸的事情，那个女孩瞧不起我们家就分了？”

陈杰不想多谈，“就是性格不合。”

李淑琴显然不信，她转而问陈分，“你跟董家那个分了没？”

陈分斜她一眼，说没有。

李淑琴也看她，笑笑，说，“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

陈分吸吸气，“妈，你没必要这么说话的。”

李淑琴问，“我怎么说话？”

“阴阳怪气的，并且你不要这样说你女儿，诗诗也在这，你说话注意一点。”

李淑琴瞪她一眼，没再出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分变成两人之间说话更有分量的那个人，母女之间权力已经转移。

董铮家这一边。没有人提董铮和陈分的事情，董铮在祝酒之后，带给几个大人爆炸性新闻，他在江城买房了。

董礼和王瑶放下筷子，不敢置信儿子就这么靠自己买了房。董铮继续说房子的情况，在市中心靠近峰亮，房子只有一百平米，二手房，三楼，现在在装修。

董奶奶问，“你哪里来的钱，我这里有钱，奶奶支持你装修款。”

董铮说，“有钱装修。”他说了一个数字，是三月他能拿到的项目的奖金，足以支付全部的装修费用。

董礼和王瑶互看一眼，这笔钱是王瑶一年的工资。董铮在经济上的独立，让董礼和王瑶更深刻的认识到，他们很难再左右董铮的决定。谁知，董铮这时憨笑下，露出小时候求他们买玩具的笑容，“爸妈，你们认不认识江城教育局或者重点小学初高中的人？”

王瑶故意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董铮给他妈满上杯中的橙汁，“分分这不是毕业要找工作了吗？她现在实习的学校是区重点，学校的老师都喜欢她，想要她留在那学校。但那学校在体育路，离我们买的房子十几公里，路途太远，以后也不好照顾家庭，我想让她去我们附近的市重点，走路也才二十分钟路程。”

王瑶讽刺道，“靠她自己不能进去？”

“那也能进，分分年级排名前十，这要是有公公婆婆的帮忙，不是更十拿九稳。”

王瑶说，“我们在荷川，哪里认识江城的什么人。”

董铮也不失望，吃了个大虾，“那行，那就靠她自己。问你们这事，分分不知道，她现在每天熬到一两点，就是打算靠自己呢。”

董奶奶说，“怎么能每天熬夜，对身体不好。”

董铮说，“我也是这么说她，不过她有志气，非要靠自己考，没办法。”

王瑶见不得董铮这样，冷哼一声喝了口汤。到回了房间，王瑶对董礼抱怨，“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看看你儿子，典型人物。”

董礼坐到王瑶身边，拍拍她的腿，“我对你不也是这样。”

王瑶笑一下，将头靠在了董礼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