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只有医者才能救治。

虞玫不会医术，只能根据现代处理传染病的方法将重症的病人隔离，让轻症的病人用干净的布料作面罩捂住口鼻另作隔离。

湛州百姓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却因为是虞玫吩咐的而一一照做。

他们知道，神女不会害他们。

经历了水患的百姓身体虚弱，是感染疫病最多的人。而被派来援助湛州的士兵，身体更为强壮，只有少数有症状。

其余的士兵，害怕被感染丢了命，场面一度慌乱失控，好在领头的骑都尉很快控制住。

尤其是没过多久看到虞玫出现，一些列措施布置下来缓解了染病的趋势，心里都稍微安心，认为疫病有药可治。

疫病当然有药可治，只是虞玫并不是医者。

湛州幸存下来的百姓当中，并没有大夫。雪上加霜的是，湛州发生瘟疫的事情，无法派人告知京城，也就导致无法从外找来大夫。

在疫病发生后，骑都尉就下达命令，封锁城门，不允许任何一个湛州人和士兵出城。

因为没有人能保证，是否感染疫病，即使身上毫无症状。但万一呢，万一出城后传染别城的人，以至于将疫病带到京城呢?

这位骑都尉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现如今人心与局面都安抚下来，但若没有药，湛州所有人依旧难逃一死。

或许死前还会发生暴乱……

药。

大夫。

两者缺一不可。

难道，湛州人难逃定数，注定灭亡吗？

虞玫失神的望向远方。

不……

她是变数，岚也是变数。

原本湛州人会死在洪水之下，却被她和岚救下，既定命理已经发生变动。

疫病，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大夫。

她便造一个出来！

京朝从建立初期，至今已经三百余年。疫病，从前亦发生过。这百年岁月，有数位跻身于疫病当中的医者。

其中最为人道者，便是至今还传在百姓口中的医圣褚到之。

传说中，他少年天才，读遍天下医书，学习神农尝百草。

上至天子下至乞丐，无论何种身份，他都一视同仁。

尊贵者，治；贫贱者，治；善者，治；恶者，治；疑难杂症者，治。

后来发生瘟疫，为了对症下药，他居然令自己染上疫病，打破医者不自医的谬论。

虞玫从未见过这位医圣。

只能根据传闻，在空白卷上作画。

神笔闪着光晕，一道人像在画卷上慢慢呈现，余留下脸部空白。

最后，虞玫在画卷下方题字:

医圣者 褚到之

神笔之下，一切为真！

祂所画者 医圣褚到之，自当具现！

画卷上空白的脸部，一笔一划，兀自生成。

字迹与画像，闪烁着金光。

医圣褚到之，在漫长历史长河中被唤醒。

一片白光乍现后，祂从画卷中走出。

白面淡唇，墨眉高鼻。

头戴巾帽，一席青色长袍，作儒生样。

若不是肩上挂着药箱，谁也看不出这是位医者。

他拱手道：“姑娘，在下褚到之。”

“褚某已知悉出现缘由，请问重病者在何处?”

虞玫如江湖人一般抱拳，说道:“褚大夫，请跟我来。”

她领着医圣到隔离处。

“姑娘肉身凡体，在门外稍等即刻。”在进门前，祂说道。

虞玫点头停下脚步，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屋内的患者已经浑身红点，出现咳症，面惨无光，呈病入膏肓状。

褚到之指尖微动，十几位病人手腕瞬间系上金丝线，数十根金线在昏暗的房间闪着金光，而线的另一端则尽被其拢在左手间。

他抬起右手，一一在金线上诊脉。

数息后，金线弦动，被他全部收回。

他挨个走到其中几位病人身边，观其脸色，听其气息，扒开他们的眼睛和嘴巴，又剥掉他们的上衣。

随后，他走出来，对虞玫微笑道:“可治。”

虞玫激动上前:“太好了，多谢褚大夫。”

万幸，湛州百姓，有救了。

医馆里的药材已经受潮，效用并不大了。褚到之只能去城外山上挖草药。

虞玫跟在他身边，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

然而一路上，每当发现草药，褚到之自己就拿着小铲铲，仔细的挖了起来。

“姑娘有所不知，每一种草药，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它们有的根须重要，在挖采的时候，稍有不甚便会弄断。”

他挖出一根完整的草药，仔细检查后放到药筐里，才对着虞玫解释。

虞玫点头，看着他沾满泥土的手，觉得这位医圣真的很平易近人。

从朝到夕，虞玫和褚到之跑遍了整座山，俩人的衣袍都沾染了草汁和泥土。

“还差最后一味药。”他检查药筐里的草药后说道。

“是什么？”

“断肠草。”

断肠草，别名钩吻，味辛苦，含有剧毒。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虞玫垂下眸，手指微动。

“断肠草是一味含有剧毒的草药，非 常不可内服，但若是微量，再掺杂其他几位药辅助，便可外敷。”褚到之说道。

“可是这个时节，并不适合断肠草生长。”

也就是说，缺了一味药。

“没有断肠草，可以用另外一种草药替代吗？”她问道。

褚到之看着她，摇头。

“抱歉，姑娘。褚某找不到能够替代断肠草的药。”

“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内服的药物已经找齐，百姓的性命无忧。只是身上和脸上会留下浅印而已。”

虞玫：“如此便好。”

保住性命已是幸事。

回到城内，褚到之处理好药材，便开始熬药。

青烟袅袅在夜色中看不清，只有苦味从空气中发散。

重病中的百姓闻着这味道，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

褚到之手里拿着蒲扇，守在药炉旁。

虞玫也坐在旁边，望着炉内的火焰。

静寂无声中，褚到之开口说话。

“姑娘，褚今日采到的药物，只能熬制二十人的分量。”

虞玫看向他，突然觉得褚到之的表情有些微末的熟悉。

“褚大夫，现在时间紧迫，你能采到这么多药，已经很好了。我们先把第一批药熬出来，看效果如何。”

褚到之松了松紧皱的眉，回道：“好。”

很快，第一批药熬好，褚到之将药汁盛到碗里，让还有行动能力的士兵们分发给重病的百姓。

虞玫和士兵一样，脸上系着布料，扶起一位已经昏迷的病人，端着碗一点点喂药。

五位病人喝下药，一刻钟后，褚到之挨个把脉，然后说道:“药效已经发挥作用，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清醒过来。”

虞玫彻底放下心。

在场的其他士兵也都轻声欢呼起来。

第二日，褚到之将熬药的任务交给骑都尉，自己则和虞玫一起上山采药。

昨夜虞玫已经想好办法，找人来帮忙。而在救兵来之前，她们要继续采药，维系着希望。

这一次要比最开始快许多。

她们知道药草在哪里，可以径直往目的地去。而虞玫昨天看褚到之采药，已经学会了部分手法，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采摘。

——另一边

湛蓝天空下，一只凤鸟，向湛州的隔壁，冀州庆县飞去。

它展翅飞翔，长长的尾羽摇曳在空中，带起一阵虹光。

所过之处，引起无数鸟儿叫追随。

此时庆县，日头正盛，乡野处依然有百姓在耕种。

突然，一道悦耳嘹亮的鸣叫从遥远处传来，百姓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的抬起头。

“这是什么声音哩?”

“活像是鸟叫吧。”

“怎么这么大的声儿?”

他们脸上布满慌张，忙互相询问。

近了，更近了，他们看到天上的一个黑点越来越大，仿佛能听到鸟儿翅膀扑棱的声音。

“咚”的一声，一个老汉的锄头掉到地上，他瞪大眼睛，粗糙的手指向天空。

“是……是凤凰啊!”

他跪在地上，颤巍叩拜。

“凤凰，是凤凰，它的身后跟着好多鸟群。”

“是神鸟，我们快跪下向它祈福。”

“求求神鸟保佑村子风调雨顺。”

“是……神迹啊。”

地上，无数庆县人跪拜。

凤鸟没有停下，一直前行，从山的这头飞向那头，从乡野飞到城内。

直到庆县衙门上空，它不再向前飞，而是在那片高空上盘旋。

羽翼炫彩，宛如神迹的凤鸟，带领着不同的鸟群在高空中盘旋。整个县令府邸，都被遮盖。

百姓跪在地上，不断高呼。

“百鸟朝凰!是天象。”

“天佑我京朝啊!”

“神仙，神仙显灵了!”

庆县县令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上，赤着脚从府内急忙慌张的跑出顶礼膜拜。

“神鸟，神鸟有何吩咐。”

凤鸟高昂着头，发出一声悦耳动听的仙乐，一个东西便从它爪中落下。

院中跪地的侍从们连忙伸手去接，却见那东西直直落到县令的手中。

是一个香囊。

县令恭恭敬敬的打开。

是两张信纸，上面都盖着湛州刺史的官印。

县令拿着信的手开始颤抖。

湛州爆发了瘟疫，而他庆县离的最近。一旦失控，瘟疫传到这里……他接着往下看，好在能人异士有治疗之法，只是苦于没有足够的药草。

他急切的翻看下一张信纸——治疫良方，上面是所需药草的名称。

“神鸟大人，下官这就下令收集所有医馆的药草，以最快的时间将药草派送到湛州。”他恭敬一拜。

凤鸟垂下头，以凤鸣回应他。随后，它带着鸟群飞返。

那个方向，正是湛州。

县令大人急忙下令，让所有医馆的大夫上衙门来。

湛州事关重大，水患一事本就让皇上对湛州重视，还专门从京城拨调士兵下来。如今发生瘟疫，另有凤凰神迹出现，他势必要亲自去湛州一趟。

若是假的，皇上怪罪下来，那也是落在湛州刺史头上，毕竟信封上的官印做不得假。

倘若是真的，治褪疫病以救百姓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官位必定会往上升一升。

为确保万无一失，此事还需得向冀州刺史提一提。

庆县县令摸摸胡子，妥善的将两张信纸贴身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