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喜欢的人吗?”左月妍毫无遮掩地问道。这可能是她在这段喜欢中最大胆的一次。
“有。”秦寻从始至终都很坦荡。他就是这样的,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只是怕林淮因为这份喜欢感到不舒服甚至是受到伤害。
他敢在左月妍面前说,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是一类人,都知道分寸。
左月妍没有问是谁,因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行了,不必摆在台面上露得清楚。只是心却在止不住地抽痛,她费尽所有力气压住泪意,声音却不可控地有些颤:“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秦寻如实道,“我还没跟他说。”
“是吗?”左月妍轻声道,头微微垂下,不想在他面前失态,“秦寻,你有想过,他要是不同意该怎么办?”一旦说出口,他们的关系势必回不到从前。
“想过。他要是同意,那就皆大欢喜。”说到这,秦寻笑了下,顿了顿,他继续说下去,“他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走得远远的,不来碍他的眼。”不想让他因此烦忧,比起和他在一起,他更想林淮开心。
“真巧。”左月妍也笑了声,抬起头看向他。秦寻发现,她的眼睛有点红。她缓声说道,“我们是一类人。”
是了,他们是一类人,得不到就放手,绝不纠缠让对方苦恼。
“秦寻,加油啊。”她看得出来,林淮对秦寻也是有好感。他们是有可能的。
而她和秦寻,没有可能。
就这样,结束吧。
“谢谢。”
下午2点多的时候,3000m长跑开始了。
高二年级开始之前,林淮在拉伸身体。霍熠轩见状笑嘻嘻地凑上去,和他一同拉伸:“淮哥,让让我呗。”
林淮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到秦寻身上,后者此时坐在草坪上和蔡梓闻等人说话谈笑,旁边还放着两瓶水。
他收回目光,淡淡回道:“不让。”
霍熠轩:“?”他原本以为林淮会回他“哦”“好”“嗯”之类的,没想到对方会说一句尽显锋芒的“不让”。
看不出林淮对运动会的输赢如此重视。
3000m与800m不同,800m是需要耐力和爆发力,3000m全靠耐力,要有一定的时间。
跑道上齐刷刷地站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比赛还没开始,场外女生就已经兴奋地尖叫连连,基本都是来送水的。
霍熠轩站在林淮旁边打趣道:“你信不信有90%的女生都是来给你送水的。 ”
不等林淮回答,裁判就喊了声“各就各位”,然后一声枪响,比赛开始。
和其他一开始就激情四溢的比赛不同,3000m的选手大多是跟老年人踏青一样,走得慢悠悠的,完全是来凑数的。
场外女生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她们是来看帅气男高比赛跑步的,不是观看中老年人散步。即便之前也有3000m的比赛给她们打预防针,如今见到了也还是大失所望。
林淮和霍熠轩一左一右地挤在最内圈匀速跑,速度不算很快,主要是为了节省体力跑完全程。霍熠轩去年就是这么赢的,今年打算故技重施。
后面也有一些男生跟着跑。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操场一圈400m,3000m一共需要7.5圈。
跑到第五圈时,两个人已经汗水淋漓,脸上透着一层潮红。
他们的呼吸和步伐都是有规律的,三步一呼吸,这样可以跑得更远。
第六圈的时候,两个人额前碎发已被汗水尽数打湿,彻底成了汗人。
到了最后半圈的时候,霍熠轩简直惊呆了。秦寻经常和林淮夜跑,对他的体力有大概的了解。霍熠轩不同,平时跑的最远的也不过1000m,对林淮体力的认知有所欠缺。就连一开始的“让让我”也不过是玩笑话。
那时候他想,和林淮一起冲过终点线也不是不行。
结果发生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只见林淮开始加速,向终点冲刺,与他不断拉开距离。
前方不断传来尖叫声。
大太阳下,体力流失得更快,他已经无力提速追上林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过终点线,拿到属于第一的红绸带。
“啊啊啊啊,林淮是第一!”
“3000m第一是我们班的,哈哈!”
“我去,牛了啊!”
“娘啊,刚好九分钟……”
周围全是如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也冲过终点线,成为第二名,随即迅速有人把他架下去了。
林淮将红绸带对折叠好,女生们在这时候都红着脸来给他送水。
秦寻提着袋子也来到人群。看到他脚上的伤,旁边女生自觉地让开给他腾出道。
林淮接过秦寻的水,当即灌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有水珠划过滚动的喉结,最终没入汗涔涔的衣服里。几个女生已经看得面红耳赤。
秦寻晃了晃袋子中的另一瓶水,笑道:“抱歉,送水名额已经内定了。”
女生们一脸失望地散了。
林淮向秦寻靠近,突然瘫了下来,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大片的汗水浸湿了衣服。秦寻险些没站住,刚想说什么就感受到他附在自己耳边喘气。一下又一下,听得他也像刚才女生一样面红心跳。
秦寻抿唇,垂下眼,任由他动作。
察觉到林淮往自己口袋塞了东西,他问:“你塞了什么?”
“红绸带,回礼。”他还在喘,磨得秦寻耳朵痒痒的。
似乎是预测到秦寻的动作,林淮制止住秦寻想要伸向口袋的手:“别动。”
秦寻:“我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说,“你回去再看。”到了后面,他似乎在害羞和忸怩,语气都有些闷闷的。
“好。”秦寻有些想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切都会柳暗花明的。
“诶!你俩干啥呢?”蔡梓闻大老远就看见这俩人贴在一块。
傅闻聪看得嘴角直抽搐,他们就不能收敛点吗。
秦寻按住林淮的肩将两人拉开距离,向他们解释:“他刚跑完3000m,脱力靠在我身上缓会儿。”
“哦哦。”蔡梓闻应道,“淮哥你也别靠着秦哥,你一身汗全蹭他身上,他脚还受伤了,一不小心你俩都得滚到草地上。”
林淮没吭声,秦寻笑着摆摆手:“没事。”
江入辰看着跑道:“女生组要开始了,去看吗?”
“行,反正也没什么事。”秦寻说。
“我去洗把脸。”林淮把气喘匀,脸上潮红退了不少。
江入辰:“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谢了。”
一班派李靖瑶参加女子组的3000m,萧奕早早就提着水来献殷勤。
比赛的时候,萧奕就一直在秦寻耳边叨叨,说“就应该取消女子组3000m”“一中是不是有病”之类的,能骂的都骂了一遍。
秦寻:“……”他说要跑3000m时,这家伙可不是这个态度。
男生跑3000m有的是真跑,有的是摸鱼凑数。女生就全是走路的。毕竟走是走得完,要是跑连一半都跑不完。
好在李靖瑶腿长走得快,拿了个第三回来,这着实是他们没想到的。
李靖瑶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不是齐笙来给我送水吗?”
萧奕直接开启睁眼说瞎话的模式:“哦,她去上厕所了。”
站在远处的齐笙看着自己手中的水:“……”她要不要去上个厕所?
3000m项目结束之后就是闭幕式。
按照进程,校长上台发言。当他说到“青春朝气,激情肆意” 时,台下传来细微的笑声。他们敢打赌校长肯定没看3000m,不然绝对说不出这话,一个个跟大限将至似的,只要跑起来就能死。
一班这次成绩不错,在十几个班里总分拿了第三,老罗高兴得直接把奖状贴在后面的黑板上,还自费给全班同学买汉堡,把大伙乐得不行。
晚自习的语文周测结束后,于玟一边整理一边道:“今晚留个作文给你们,以运动会的所感所悟写一篇议论文,字数八百,立意自拟,明天早上交。”
底下学生还来不及休息就发出一阵哀叫。
“不要啊,我不想写作文!”
“晚上写作文?我没灵感我写不动。”
“为什么不写记叙文写议论文,想水水也难啊。”
于玟置若罔闻地将卷子放到桌角,然后才看向众人,语气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是个通情达理的语文老师,不想写作文可以,我可以单独布置两份卷子。”
底下的小鹌鹑们垮着脸不再吱声。
两份语文卷子和一篇800字议论文,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见他们安分下来,于玟开始批卷。
接下来陆续有人被叫上去,得到于玟的一番“教导” 。
一个原本快乐的晚上因为这几分钟立刻变得苦不堪言。
几天之后,左月妍要转学的消息传遍了一中。
姣好的长相,优越的家世,超高的人气以及半真半假的谣言,她在一中也算是赫赫有名。这么一走,立刻引发了不少议论。
有人说她是被秦寻拒绝伤心之下跑了,有人说他是因为家庭和个人原因转走。总之众说纷纭,无一定论。
真正原因只有秦寻和左月妍才知道。两个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能遇见的。左月妍怕自己和秦寻因此情绪受到影响导致成绩下滑,索性转去了二中,眼不见心不烦,当务之急的是学业。
说放下就放下,那是不可能的,但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左月妍离开的时候,秦寻正在随堂小测。当他知道这件事时,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对于左月妍的选择,他早有预料,他们是一类人,情感丰富的同时也能保持冷静、清醒。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在利弊间做出抉择。
又是一个繁忙的早晨。
有人急着收作业,有人急着补作业,还有人忙着补觉。好巧不巧,秦寻属于其中的第三类。林淮则是与众不同的第四类——学习派。
秦寻困倦地抬头看了眼林淮,随后倒在臂弯里迷迷糊糊地继续睡。
他想,林淮精神人可真好,凌晨1点多睡的,早上7点不到就在这学习,简直就是当代学习机,老师学校值得拥有。
突然想现在就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到国外逍遥快活去。
没睡多久,早读铃响起,众人起身将椅子推入桌子里。
“到底是谁发明的早读?又是谁发明的站起来早读?真他娘的该死。”读到一半心浮气躁,蔡梓闻索性合上书开始骂人。
江入辰打了个哈欠,隔着走道回道:“发明早读的不知道是谁,但提出站起来早读的是五年前考上华云大学的一个师兄,说能提高记忆力。”
“提他妹,我现在恨不得躺进棺材里长眠。”蔡梓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
秦寻笑笑,没有吭声。
他揉了揉眉心,刚抬头便见李姐肩上一个挎包,手抱起几个本子走了进来,可谓气场十足。
仔细一看,她手上的那几个本子好像是英语作文本。
平时的早读都没有老师来,不少人都好奇地用余光打量着她。
女子一身装扮成熟干练,径直拉开椅子批改作文。似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她头也不抬地道:“声音大点,别东张西望的。课代表把办公室右边的作文本搬过来。”
“好。”英语课代表是个甜妹,拉着她同桌就往外走了。
“遭了。”蔡梓闻低声道,“李姐今天脾气不好。”
周围没一人回答,全在深情并茂地读背。
他正觉纳闷,刚一抬头正好对上李姐的眼神,凉凉的,吓得他当场翻开书读了起来,见状李姐才继续批改作文。
对上的那一刻,蔡梓闻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台上的女老师一边批改作文,一边在旁边的本子上涂涂写写。
台下的学生只敢大声读背,李姐教了他们一年多,再不济也多少有些了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