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早之前,秦寻就听到了一些关于许清樾的事。
因为不是刻意去听,知道的不多。
成绩不错,在次重点班能排到中上游。平日形单影只,甚少与人交流。据说还是个贫困生,学费都是东拼西凑攒了好久。
有人说,他父亲在好些年前出轨,卷钱和小三跑了。母亲因此大病一场,身子骨大不如前,妹妹也在那个时候被人拐走,至今都没有寻回。整个家庭支离破碎。所以还有人玩笑他道“出轨的爸,生病的妈,被拐的妹,破碎的他”。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秦寻却很难再笑出,这毕竟是真人真事。但他也没立场去管这件事,说不定只会让对方觉得难堪。
只能说,这是个拿了悲惨人生剧本的倒霉娃子。
之后在学校遇到了,两人也会佯装不认识,那天的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有秦寻的庇护,那群混混也没再找许清樾的麻烦。
“我去,讲得可真快。”老师一走,蔡梓闻就瘫在位子上,“高中物理就这么教完了,我现在觉得我强的可怕。”
“可怕哥,这次月考你快掉出年级前50了。”傅闻聪绝对是扫兴的一把好手,“期中考你要是掉下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聪聪啊。”蔡梓闻语重心长,“有没有人说你这样很欠揍。”
“没有,而且这是实话。”傅闻聪扶了扶眼镜,“老霍上学期以43的成绩杀了回来,这次月考又考了37。你别真被挤下去了。”
霍熠轩走来:“文姬配跟我比吗?为了学习,我发际线都上升了一厘米。你这么关心我的成绩,聪,你该不会……暗恋我吧?”说完就勾住他的脖子。
“哥知道哥很帅,你爱上我很正常,但我们俩不合适……”
这个年纪的男生多是中二自恋爱开玩笑,傅闻聪自诩不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蔡梓闻从刚开始的想骂娘到现在一个劲地憋笑。
胡说八道还得看霍熠轩。瞧瞧,多么温馨的一面啊。
霍熠轩越说越起劲,傅闻聪被他晃得脑袋疼,扒又扒不开,只得眼神求助于蔡梓闻,却听后者义正言辞道:“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我搞基!”
傅闻聪:“……”够了,都够了,他就不该多嘴的。
前面假情侣一个疯狂造谣,一个百口莫辩,后面真情侣在喜滋滋地看热闹。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秦寻道:“我们要研学了。”
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停下手上动作,往后面看去。
“这次去哪?去多久?”傅闻聪总算挣脱开霍熠轩的魔爪。
“别又是下乡,那我可不去。”蔡梓闻撇了撇嘴。
有女生在旁边窃窃私语:“这天气要带防晒霜吧。”
“带吧。四月的天气也挺热的,要是不涂得黑不少。”
霍熠轩:“文姬,你是想起去年的研学了吗?”
闻言,众人大笑起来。
话说去年的研学是两天一夜下乡的,坐着大巴千里迢迢不顾崎岖泥泞把学生扔到乡下种菜,收着他们的钱送他们去劳改,晚上更是住在当地的泥瓦房。一天下来学生们皆是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又谈何第二天。
蔡梓闻更是一个不小心整个人摔进水田里,沾了一身的泥,欲哭无泪还要听别人叫他乔治,心态险些崩了。这件事更是被嘲了许久,如今又被翻出来了。
学生们回来后本想举报投诉,但奈何家长们是大为赞同学校的方案,美名其曰“体会他们当年艰苦的条件,珍惜当下”,费用也是很合理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提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气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只得就此作罢。
“哈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这次还下乡的话,我宁愿在教室上两天的自习。”
“就是,要研学就好好研,天天折磨我们算怎么一回事。”
“今年应该不至于吧,最后一次研学了。”高三没有研学。
“一共就两次研学,第一次那样,鬼知道这次会怎么搞我们。”
“学校今年好像真不打算搞我们。”秦寻说,“因为人太多了,所以这次要去不同的地方,我们班要和后面四个班去九宜市的小观山,两天一夜,老江已经去拿报名表了,费用不算太贵,你们可以去看。”
人群像是炸开锅一样,又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没多久,江入辰就拿着一沓报名表回来了。
秦寻将报名表分下去。
“这个还可以诶,近三百,包吃包住,四人一间房。到那先去参观山上的风景和茶园,还有下水捉鱼,野炊,七点半还有电影……”
“这是真的吗?”有人提出质疑,“返程的时候还能去九宜大学参观。”
“一个冷知识,往上数十届,只有我们这届是这个待遇。”
此话放出,全场出奇得安静下来,生生被恶寒到。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个男生试图鼓励自己,“学校要是再坑我们……实在不行我去学挖掘机专业,将来砸了这破学校。”
“说得好,实在不行砸了这破学校。”
“嗯嗯。”
秦寻叹气,希望学校这次别坑他们了,不然他们真成大冤种了,出门都没脸见人了。
他道:“本次研学秉持自愿原则,可带回家与父母协商。”
众人应了几声,便一哄作散地回去了。
“这次研学你去吗?”秦寻往林淮那边挪了挪,趴在桌子上问道。
林淮停笔:“去。”不去就只能在学校自习两天。
秦寻眨了眨眼:“你就不怕再次被学校当成韭菜割了吗?”
“你会去,不是么?”林淮垂眼勾出柔和的弧度,声音低低的,“实在不行,就和你一起做韭菜。”这样子,被割了也是心甘情愿。
桌底下,秦寻一把抓住林淮的手,一点点地去挠他的手心。林淮不怕痒,也就由着他胡来,甚至是享受。
秦寻的语调带着些懒散和调笑:“是吗?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啊,林淮同学。”最后那句称呼明明很正经,在秦寻的口中却莫名有了暧昧的意味。
林淮的手僵了一刹,呼吸蓦然变得沉重炙热。
“不过真可惜。”秦寻的嘴角染上几分风流的味道,“我可不做韭菜。”
他沉着呼吸,没有再动作:“嗯,你不是韭菜。”
秦寻顺着他的手心往上摸去,握住他的手腕,“我对象也不是韭菜。”
“你说的都对。”
次日下午放学,林淮被老师叫去办事了。
秦寻也没和其他人一块去吃饭,而是一个人去了后桥街,是他上次救下许清樾的地方。要是再遇到那群混混,他一个人也好解决。
那天晚自习放学后,他来这儿买了几根笔芯,没想到才过去一周多就全用完了。
途中也没遇到不相干的人,秦寻对此很满意。
因为嫌麻烦,这次他索性买了两盒笔芯,顺带买了一些杂七杂八不一定能用上的文具。结完账后他就瞧见街的另一边有只狸花猫,喵呜喵呜地叫着,一双眼睛很是水亮,看得他不由心软,转身进店又买了根火腿肠。
狸花猫生得不仅可爱,还很乖巧。
秦寻正这般想着,吃了一半火腿肠的猫突然跳走,跑了。
来不及反应,秦寻便跟着上去。吃了一半的火腿肠浪费了不好,给其他猫也不好。
跟着跑了段路后,狸花猫总算停下。
他俯身喘了口气,刚一抬头便对上许清樾的视线。
瞧许清樾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他为什么会在这。
狸花猫没有理会情绪,而是走过去亲昵地蹭了蹭许清樾的裤脚。后者蹲下身娴熟地将猫抱在怀里,温柔抚摸。
“我是跟着它来到这儿的。”秦寻冲他挥了挥手中还剩半截的火腿肠。
“嗯。”许清樾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立刻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清樾,怎么杵那了?”一个纤瘦的中年女人走出屋,面容与许清樾至少有五六分相像。她瞧见两人的反应,道,“这是你同学吗?”
“嗯。”他看向那个中年女人,“妈,天冷您进去吧,别着凉了。”
“好。”许母笑着应完后又看向秦寻,“既然是同学,”就进来坐坐吧。”
他们身后是一家叫“阿芳私房菜”的饭馆,应该就是他们家开的。店铺不大,但好在干净,清扫工具也被规规矩矩地摆放在角落。
长辈的好意秦寻不好拒绝,他当即看向许清樾。
后者低头顺着猫的毛,半晌秦寻才听到他的声音:“进来吧。”
“谢谢。”
一进店,饭香就飘进他鼻子中,许母正在往地上的盆倒炒饭,隐隐冒着热气。狸花猫从许清樾怀中跃下,凑到盆子旁去了。
“刚炒完饭你就回来了,小馋猫。”许母笑着又往里面拨了几块肉。
她起身,看向两人:“快坐下,站那干嘛,我去给你们盛点饭。”
“不用了阿姨,我吃过了。”秦寻挥手拒绝道。他还没有吃饭,但人家是小本买卖,这样占人家便宜不好。
“哦。”许母坐在两人面前,面上是温婉得体的笑,却始终难掩发间的银丝和眼尾的皱纹,“你叫什么呀小同学。”
不等秦寻开口,许清樾就“唰”地起身:“妈,我还有作业要写,先进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诶,你这孩子……”许母颇为埋怨,“让你见笑了。”
“没事。”秦寻善解人意地道,“我叫秦寻。”
“好,那我就叫你小寻吧。”许母笑道,“小寻,阿姨问你点事啊。清樾他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前段时间回来总是怪怪的。但他长大了,有些事我也不好直接过问。”说到这,她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忧虑。
作为一个母亲,关心孩子几乎是本能。对此,她很难不去担心。
秦寻定定地看着烦忧的许母,愣了片刻神,随即扬唇道:“许清樾他品学兼优,和我们相处得很好。”这样的答案相信是每个家长都乐于见成的。许清樾上次让他保密,不仅是为了那点自尊,更是不想让他母亲为此担忧。
这个回答或许过于敷衍,秦寻又道,“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多少都有点自己的秘密,您觉得怪也是正常的。”
许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眉宇间的忧虑散去不少。
“它是你们家养的猫吗?” 秦寻看着将整张脸都趴在盆里的狸花猫,生了些好奇。
说到这,许母眼尾的皱纹都弯成好看的弧度:“算也不算吧。一开始瞧它可怜,就喂了他些剩饭,谁成想它把店里的老鼠都抓了出来,要知道我先前可是用了好几款老鼠药……于是我就想收留它,可每次一吃完饭它就跑,一到饭点就回来……”
“这么通人性啊,小家伙。”秦寻眼中透着明晃晃的笑意。
狸花猫舔完饭盆后又欲求不满地蹭了蹭秦寻的裤脚。秦寻把先前剩的半根火腿肠喂给它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是啊,有时候动物都比人有良心。”明明是在笑着附和他的话,可许母的话里却总有道不完的怅然。
秦寻深知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刚想说点别的就听门外有个大爷喊“阿芳,来份烧茄子!”
“诶好嘞!”许母起身,“你先在这边坐着,我去忙。”后面那句才是对他说的。
“好。”
大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精神烁烁地找个地方坐下。
闲着无聊,秦寻去看墙上的菜单。这里的品种挺多的,价格跟街头那些差不多,闻着味道也不错,生意认清,估计跟店址偏僻有关,毕竟他刚才可是拐了好几个路口才找到这的。
看着许母端着一大碗饭菜走来,秦寻想,分量也挺多的。
想着林淮还没吃饭,秦寻问:“阿姨,这里能打包吗?”
“可以,你要什么?”
“热干面和糖醋里脊盖饭。”林淮他喜欢吃面食。
“好……一共23,抹个零20。”说这话的时候又来了几个人,多是附近的居民。
秦寻扫码接过袋子:“不用了阿姨,您这样做生意容易亏本,我下次可不敢来。”学校附近的餐馆主打一个薄利多销,这家私房菜虽说地偏,但租金和水电费仍不容小觑,从许清樾是个贫困身上就可以看出这点。
许母边给客人打饭边笑着回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