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倾盆,诊所的休息室里只有两个人。
护士刚上完药离开,秦寻就拉过林淮的手,垂眼轻抚上面的伤口:“疼么?”
林淮两片苍白的嘴唇一碰一张:“不疼。”
秦寻面无表情,倏地在伤上一按,林淮闷哼一声,自个儿又心疼起来:“下次遇到这种事赶紧跑,打人也没事,出事我给你担着。”
他低头轻呼上过药的地方:“前提是别让自己受伤,别让自己委屈,你这样我会心疼。你要记住,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他会心疼你的。”
林淮靠在他颈窝,发丝若有若无的蹭着那片皮肤,惹的他发痒。
“我知道的。”他不傻,原本是想跑的,却被堵在最里面,逃不出来罢了。
“你不知道。”他那点心思,秦寻还是看得透的,“要不是学委给我打电话,我是不是还得从旁人嘴里知道这件事。”他赶来的时候,没有错过林淮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他便知道,那通电话是李靖瑶自作主张打的。
林淮噤言了,睫羽在他下睑处落下阴影,显得有几分落寞。
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强硬,秦寻软了口气,有些无奈:“你这样,让我先前说的都成了空话。”
先动心的那个人注定输。
是他先喜欢林淮,所以他甘愿在这段感情中做下位者。
他才是那个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以至于他想告诉身边的所有亲近的人,他有男朋友,他叫林淮。
“林淮,尝试着依赖我吧,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安全感的。”他把脸埋在林淮肩上,闷声道。
当他被依赖时,他才会觉得踏实,会有安全感。这至少证明,林淮需要他。
与人交流这方面,他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可对林淮他却总是患得患失。他会尽可能的去和林淮分享自己的想法,又唯恐惹得后者烦厌。
林淮张张嘴,明明刚喝过水,嗓子却干得说不出一句话。
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秦寻说:“林淮,我不想和你闹脾气,也不想和你冷战,答应我吧。”就当是可怜他也好,答应他吧。
林淮扯起酸胀的手臂,环抱住他:“好。”
那一刻,秦寻觉得眼睛有点酸。
“他们是怎么回事?”如果单单是围殴,那该是不知道林淮的名字,可看那成右的样子,更像是寻仇。
林淮贪恋怀中的温暖,没有松手:“你想知道吗?”
秦寻抬头的动作微顿,还是看向林淮:“我想,你呢?”
“我都听你的。”林淮开始讲述过往发生的那些,嗓音淡淡,似已成过往云烟。
听这些话的感受与听许清樾的完全不同。许清樾他只会为他不平,他所受的教育和自己的三观告诉他——去帮他。而面对林怀,他是心疼。
他的话太过平淡了,就好像说的不是他。但凡语气里掺杂些别的情绪,秦寻都不至于这么忧心。
听罢,秦寻只是说:“他们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很像一句保证。
林淮突然问他:“那些人都是你叫来的?”
“嗯。”秦寻说,“校门口对面那个健身馆我家开的,目的是保护我。”
怪不得。他就说学校对面好端端开什么健身馆,挣的还没书店和饭店多。
林淮嘴角破了道口子,秦寻看了半天,挺身吻了过去。
“别亲。”林淮偏过头轻轻推开秦寻,“刚涂了药。”
“我就亲,不舔。”秦寻固定住他的下巴,啄了上去。
林淮也就由着他亲。
“你们在干什么!”门口响起一声尖锐爆鸣。
两个人皆是身子一僵,血在一刹那冷了下来,寒凉蔓延至全身。朝门口望去,来主正是萧奕,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
虽是松了口气,秦寻一时竟心虚到说不出话来,还是林淮道:“他……在给我吹伤口。”
萧奕冷笑道:“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吹伤口把嘴贴在脸上?”
两人:“……”
“你们处上了。”萧奕一脸心痛,“还瞒着我。”
这语气,忧虑得仿佛他是被绿的那个。
看了眼林淮,他又是一声冷笑。
死gay。他就说怎么一天到晚都粘着他兄弟,感情是这样。妖艳贱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还叫他成功了。
老秦家唯一的苗苗就这么弯了。
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说说,啥时候处上的?”萧奕此刻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大大咧咧的坐到他们对面。
外面此时只有一个医生和护士坐镇,其余人都下班回家了。小诊所又相当隔音,自是不怕旁人听到。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
萧奕深刻演绎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真好,以后过年还能顺便把交往纪念日过了。”
秦寻这时已经恢复好心态,煞有介事道:“确实。”
萧奕语噎,秦寻趁热打铁说:“你怎么出来的?该不会逃课了吧?”
“怎么可能!”话题成功转移,萧奕险些从位子上蹦起来,“我跟我妈说你进了诊所,她让我过来看你。”
话没问题,但意思差了却不止一点。
毕竟秦寻确实进了诊所,但受伤的却不是他。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怎么找过来的?”秦寻问他。
“校园贴吧,你值得拥有。”
男生眉头一皱,到底没发作。
“走了,去警局做笔录。”秦寻扶起林淮,“顺便把你家学委送回去。”
“得嘞!”萧奕跟在他们后面总觉得忘了什么,脑子一转又反应过来,却骂不出嘴,毕竟林淮是为了救李靖瑶才受伤的。
于是他在后面偷摸改了两人的备注——将秦寻改为“被掰弯的秦小苗”,林淮则是“林·祸国·掰弯他兄弟的gay·妖妃·淮”。
“你先去吧,我和萧奕有点事要讲。”秦寻将伞递给林淮,转身进了萧奕伞下。
林淮点头,朝对面警局走去。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萧奕问他。
“依法处理,该进去的进去,该留案底的留案底。”
萧奕心中轻啧一声,那些人也真是不知死活,直接撞枪口上去了。说的好听依法处理,可得罪秦家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外面雨水不绝,伞下目光凛冽。
秦寻本以为,张继辉是个有脑子的。如今看来,摆设一个。
“还有今天晚上,把贴吧里关于这件事的帖子全部撤下,费用我报销。”秦寻的声音比平时沉了许多,“除此之外,我再多给你三成。”
萧奕只想大喊一声——遵命,太子爷!
秦寻不想这件事传出去给林淮带来麻烦。
“还有这个。”秦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给高二(3)班的许清樾,跟他说想做去做,我说话算数。”
萧奕接过:“这又是要整谁?”
秦寻抬眼看去,情绪晦涩难懂。
萧奕:“……”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话说这里面是……?”萧奕晃了晃U盘。
“录音。”这是那天小巷的录音。他手里还有一份KTV的录音。
“你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思及至此,萧奕啧啧两声。
看出他的意思,秦寻只是说:“我不会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他曾经参加宴会被同龄小孩污蔑过,恰在监控死角,难以自辩,虽说后来还了他清白,但他也有了随时有录音的习惯。当然,污蔑他的人的家里也不到一年就破产了。
“你让我做这些,那你呢?”
“做笔录,顺便见一位长辈。”这般说着,李靖瑶从大门出来,“带人姑娘吃点好的,再安安全全送回去,我先走了。”
雨中,秦寻不知道和李靖瑶说了什么,竟让人家乖乖来到他伞下。
萧奕想,这才是他的好兄弟,林淮就是个勾栏式的心机白莲。
当天夜里,萧奕在收完秦寻的钱后,火速在四人小群里发消息。
好好学习:让我们恭喜咱们的好兄弟脱单了。
盛和烈很快窜出来。
吊死在扶桑树上:@好好学习,你竟然脱单了,就你这样的还能脱单[疑问]。
贺之恒也回复——
albdg:恭喜萧少,结束母胎solo 17年的人生。
好好学习:不是我,我没谈[狗头]。
albdg:@吊死在扶桑树上,你什么时候谈的?
几分钟后。
吊死在扶桑树上:我刚才没看微信。
吊死在扶桑树上:@albdg,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心中无女人,学习自然神,拒绝早恋,从我做起。
他们每次聊天都感觉既正经又不正经的。
过了一会儿,盛和烈似是反应过来,疯狂@秦寻。
吊死在扶桑树上:@秦寻,你早恋了?
吊死在扶桑树上:@秦寻,你早恋了?
吊死在扶桑树上:@秦寻,你早恋了?
……
几乎刷屏一般的,盛和烈重复发这句话。试想一下,你兄弟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循规蹈矩,文质彬彬,结果他最先早恋脱单 。
萧奕中途发了一个[做看好戏jpg.]的表情包。
秦寻没有给这个群开免打扰,所以当他晒完衣服回来后,消息已泛滥成灾。
看到盛和烈不停地@自己,秦寻只觉得他被萧奕同化了,染上傻病。
秦寻:@所有人,已有对象。
吊死在扶桑树上:谁啊,竟让太子爷动了凡心[吃瓜]。
左月妍是真的优秀,转来没多久,成绩一路飙升,挤入年级前十,就连他一个理科班的都知道了。还是个艺术生,这样的人追她都能拒绝,可谓眼光毒辣。能被他谈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人才。
秦寻:你们都认识。
秦寻:林淮。
吊死在扶桑树上:哦,他啊。
吊死在扶桑树上:等等,林淮,你同桌,男的?
秦寻:瞧不起同性恋?
吊死在扶桑树上:怎么可能?就是没想到你会喜欢男的。
好好学习:分明是林淮那个臭不要脸的勾引年幼无知的失足少年[生气]。
“失足少年”看到后拍了拍“好好学习”。
秦寻:是我勾引他的。
萧奕在另一边捏着手机牙痒痒的,一想到林淮那副淡然的神情就来气。道行深厚的狐狸精,把他兄弟给迷成啥样了。
好好学习:[微笑]。
吊死在扶桑树上:兔子都不吃窝边草。
秦寻:所以我不是兔子。
吊死在扶桑树上: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秦寻:你说。
他想知道,盛和烈的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吊死在扶桑树上:你暗恋我很多年,奈何苦练无果,心中一番爱意无处安放,这时你遇到了一个人,他叫林淮,品学兼优,性子木讷,是一个很好的替身人选。
萧奕看到这时险些没笑疯,还得是盛和烈,会说。
不过替身梗是绝无可能,这两个人唯一相似之处就是成绩好,只能听他胡编瞎造,做不得真。
盛和烈刚想继续发动功力,就发现自己被群主踢出群了。
群主是秦寻。
不出意外,许清樾当天晚上去报案了,带着秦寻给他的那份录音。
接下来这几天陆续有人报案,要告的都是那群混混。
萧奕那天很快就把帖子撤下来了,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没有向外传播的趋向。
最后一张张继辉和成右为首那群混混大多喜提牢狱之灾,少数情节不严重者也留下案底,被秦家赶出南陵市。
这件事如秦寻所想一般,处理的不错。
持续一周的雨总算停了,天空放晴,午间用完饭后,一众人朝学校赶回去,今天出来的晚,此时已临近午自习上课了。
“秦寻。”熙攘的街上忽的冒出这么一句,声音不大,却是一副极具个人魅力的烟嗓,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众人转过头去,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五官极具冲击力,浓艳高雅,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