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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蛰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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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的语气轻松得仿佛不是在谈“杀人”,而是在询问克里斯是否需要他帮忙捏死飞到肩膀上的小虫子。

“克、克里斯……”克丽丝托护住克里斯的手臂松了松,显而易见,刚刚发生的一切和“鳞蛇”此刻的发言已经动摇了她对克里斯的信任。

克里斯盯着米歇尔刀尖滴落的血水,微一皱眉,还是选择挡在了克丽丝托前面:“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救我,又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说出这些话,自始至终,我都不会忘记你是信仰卡洛斯的邪|教徒这一点。他们才是我的同伴。”

米歇尔略带嘲讽地扫了一眼克丽丝托,竟然点点头:“既然您这样觉得,我不干涉您的决定。那么,您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向您的‘同伴’解释这一切。”

幸存的官方法师们身上大都带了伤,米歇尔来得快走得也快,竟然没一个人能拦住他。克丽丝托站在克里斯侧后方,似乎是看出了米歇尔跟自己的实力差距,连出手的欲望都没有。在诺西亚赫赫有名,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腥风血雨的禁忌法师“鳞蛇”就这么抬抬手,放过了他们这些敌对势力的一干审判廷成员。在场的法师们都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让米歇尔大发慈悲的根本原因,将复杂的目光投向克里斯。

最先开口的是克丽丝托:“克里斯,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米歇尔是故意挑拨,把审判廷法师团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的……这很明显。如果他没说最后那句话,以当下的情形,很多其他问题都可以把米歇尔突然出现救下他的疑点暂时掩盖住。克里斯早就做好了对方没那么好心的准备,倒也没有因为陡转的局势而感到惊慌,甚至还能冷静分析。今天跟他一起过来的弗兰德沃审判廷成员死的死,伤的伤。剩下这些法师来自约密,大都听从克丽丝托的号令。那么只要他能说服克丽丝托和自己站在一边,克丽丝托愿意帮他掩盖,今天的事情就可以轻轻揭过。

毕竟他的确没做过什么和邪|教徒勾结害人的事情,米歇尔对他的所谓保护也一直都是单方面的,不容他拒绝的。事实上,他甚至从来没给过邪恶组织的成员好脸色。这时候承认邪恶组织对自己莫名紧咬不放的一些经历,只要能将自己钉死在无辜受害人的角度,至少在弗兰德沃的事情结束之前,法师们的疑虑没有发酵到那种程度,有流疫和邪祭这些更紧要的问题在前面顶着,没人能腾开手去细细调查自己,审判廷掌握不到证据,自己就不会受到惩处。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明白了这些,克里斯低低开口,“我可以对着救主的神像起誓,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救我,又为什么会扬言要为了我杀掉你们。这样说的话,你会信吗,克丽丝托?”

“你觉得呢?”克丽丝托皱了皱眉,在场的众人却并没有要对着克里斯调动法术力量以作威胁的倾向,或许是因为忌惮很可能仍藏身于暗处的“鳞蛇”。

克里斯垂下视线,想到克丽丝托宣称更喜欢自己四年前的样子,忽然明白了该怎么对付克丽丝托。虽然欺骗克丽丝托会让他有负罪感,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成为勾结邪|教徒的嫌疑人,被审判廷限制自由。

“我承认……”克里斯刻意放轻语气,做出茫然无措的表情,“这些年我的确对审判廷有所隐瞒。从法穆镇回来以后,我似乎就被他们盯上了。你知道的,克丽丝托,当初在法穆镇,他们就想让我做他们的祭品。我有什么理由和那些想让我付出生命、献祭自己的人站在同一阵营?审判廷检查过很多次,我并没有遭受邪神的污染,更没有因此而失去理智。”

虽然从体型上,克里斯已经彻底摆脱了四年前法穆镇那个瘦弱小王子的影子,但就整体的外表而言,他和德米特尔相似却不如德米特尔锋利的英俊脸庞实在极具迷惑性。哪怕克里斯现在已经比克丽丝托高不少了,但克丽丝托还是因为他眼底流露出的那点迷惘心软了片刻。

“可那位‘鳞蛇’先生,他似乎对你很是恭敬。”

“我想他或许是个疯子,”克里斯忍不住将真心话说了出来,“三年前,或者准确点说,三年半以前……他曾袭击罗德里格公爵府,意图绑架我。也许是出于对‘祭品’的宽厚,他对我的态度一开始就还算恭敬,但我并未接受他的示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要救我。”真话掺着假话,又刻意模糊了“翼骨”和科拉隆信徒之间的分别,克里斯仍然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克丽丝托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真诚。

克丽丝托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大法师,也见识过不少人心险恶,但在既定印象的影响下,她还是相信了克里斯的话。连霍朗、戴纳那些在坎德利尔审判廷中央浸淫多年的家伙都想不到克里斯会在守塔的三年内实力突飞猛进。哪怕他偶尔暴露出一些细小的异常,大多数人都仍然会在潜意识里看轻他。这一点表现在克丽丝托身上,就导致克丽丝托过分相信他的“单纯善良”。

克丽丝托抬了抬手,人群中的一名法师站了出来。

言灵之力将克里斯席卷,那名法师低声诵念了一串咒语,旋即紧盯住克里斯的眼睛:“还请您不要对我说谎,克里斯殿下。您真的跟邪|教组织没有勾结吗?”

“没有。”见到有言灵法师出列测谎,克里斯心下一惊,险些没维持住表情。好在对方问的问题不在自己撒谎的点上,克里斯也就松了口气,很快重新调整了心态。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可信度,克里斯甚至义正言辞地重复了一遍:“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丧心病狂、罔顾人命的邪|教徒。”

“您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救您?”

“我真的不知道。”克里斯非常高兴这位言灵法师问错了重点。虽然他的确对米歇尔保护自己的动机有所猜测,但那也只是猜测,准确来讲,他还没能最后确定哪种猜测才是对的。

“好吧,”那名言灵法师看了一眼身边的克丽丝托,微微皱眉,“那您也不曾做过损害教会利益的事情,不曾信仰邪神?您对教会是忠诚的对吗?”

克里斯正色:“我当然从来不曾信仰邪神。不过损害教会利益的事情……不为教会节省任务资金,谎报无辜受伤民众医疗费用之类的事情的确常有。但我发誓我绝没有将教会财产挪作己用,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穷了。我只是想给被邪恶事件波及到的普通民众争取更多补偿而已,这有什么错?除此之外,我也的确帮皇帝陛下做过一些可能会在未来损害到教会利益的事情。但我主观隐瞒了一些细节,最终搪塞了皇帝陛下的多余探求。虽然教会和审判廷烂透了,但基于更多人的利益,我暂时没有背叛教会的想法。所以,综合来讲,至少目前为止,我对教会和审判廷还是忠诚的。”糟了,他怎么把这些说出来了。

小法师们被他这番发言震住了。克丽丝托神情复杂地深吸了一口气,摆手让那名言灵法师回到队伍里,终于放松紧绷的身体,轻拍克里斯肩膀:“我明白了,我们先回弗兰德沃审判塔。”

“克丽丝托,”克里斯恨不得一枪戳死一分钟前的自己,“我也不是皇族的……”

“我明白。”克丽丝托没让他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解释。皇室和教会之间的博弈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审判廷的法师需要考虑的,即使今天从克里斯口中听到了一些相关的倾向,他们也只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克里斯是不是皇族放在审判廷里的钉子,会不会在某一天忽然背刺教会,说白了那也是坎德利尔审判廷中央的法师们才能管得着的问题。得罪皇族和得罪审判廷上层,对他们这些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调到坎德利尔的“小人物”们而言都是差不多的下场。因此,缄口不言装作什么都没听过是最好的选择。

克里斯深深看了已经回到人群后头的那名言灵法师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原本他是带着弗兰德沃的法师们来接应克丽丝托的,但现在中途遇到了袭击,弗兰德沃本地的法师死伤过半,在场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怪物们早已在“翼骨”法师指挥的那些恶灵不分对象的攻击和官方法师们的自卫下悉数倒地,克丽丝托手下的一名中级法师带队打扫起战场。遍地的血泊、面目狰狞的尸体刺痛了克里斯的眼睛,明明下午这些东西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日光的照耀下,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它们瞳孔中渐渐晕开暗色,克里斯根据空气中流窜的、混乱的力量气息判断,这些东西的异化程度随着它们的死不减反增。如果不及时处理掉这些尸体的话,很快就会衍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魔物。

白金色的火焰在克丽丝托和其他几名圣法师的主导下燃起,其他法师或站在近处为逝去的同伴祷告,或一言不发地垂首默哀。克里斯虽然不觉得向所谓的救主祈祷有什么用,但还是凝重地做了个教会的祈祷式,才从跃动的火焰中收回目光。

“本地法师的大范围异化很蹊跷,”坐在回镇内的马上时,克丽丝托主动询问克里斯,“但你似乎是弗兰德沃审判廷派来接应我们的人里法术力量唯一没有出现问题的人。”

克里斯情绪不高地扫了克丽丝托一眼:“你是想问,为什么当时在弗兰德沃的法师们都不敢使用法术的情况下,我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调动力量?”

见真实想法瞒不过克里斯,克丽丝托“嗯”了一声:“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对这件事的起因……猜到了些什么?”

“是,”克里斯知道刚才的一切还不足以打消廷内法师对自己的疑虑,“等回到弗兰德沃审判塔,见到韦伦大人以后,我们再详聊这个话题。”

然而回到弗兰德沃审判高塔后,克里斯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韦伦。霍朗、奥蒂列特,韦伦都不在,他只能先暂时安顿了克丽丝托一行人。对法师大范围异化事件的调查被他暂时交给了一名本地的高级法师。等到晚上九点,听说韦伦和奥蒂列特回到塔内后第一时间去了会议室,但霍朗并没有让人来叫自己,克里斯索性收拾了一下,决定先睡一觉。

思维沉入虚空,感官慢慢在陌生的环境中变得清晰。无尽的冰川之下,亘古不变的风都在这里停步。清凌凌的黑暗浸湿了克里斯的衣袍,柔软的布料如海藻般漂浮,亲昵地缠上他僵硬的指尖。克里斯睁不开眼,触觉却灵敏得前所未有。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包括那双轻轻抚上他眼皮的手。

那双手纤细、干净,没有半点茧子。它的主人温柔地扫过克里斯被海水濡湿的睫毛,缓慢滑向克里斯的颧骨、耳垂,鼻尖,再到嘴唇……咸腥的味道将克里斯包裹,一种古怪的粘稠触感落在克里斯小腿前方。仿佛在水中摇摆的鱼尾。

不知道是不是克里斯的错觉,他听到了一声悠长的轻笑。那声音非常美妙,哪怕只是一声轻笑,却让他无端联想到了世间最美丽的生物哀愁的叹息,仿佛海妖的歌声。

海妖……海妖?

克里斯想要睁眼,却没能成功。此时此刻他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那诡谲的存在并未因他冒犯的念头而感到不快。她轻轻抬起克里斯的右手,克里斯听见她开口:“不要成为‘祂’的容器,这是我对你最后的祈求。不要祈祷,不要呼唤,不要苏醒……不要让萨达斯特露法再次降临,不要让穆利费尔睁开眼睛。”

萨达斯特露法,好久没听过这个称谓了。穆利费尔、穆利费尔……世界?克里斯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有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记忆带来了新的知识,克里斯忽然意识到穆利费尔这个神的讳名,指向的是代表世界的威能。

克里斯头痛欲裂,却做不出什么反应。感知在离他远去,听觉、触觉都渐渐陷入盲目。猛然起身的一瞬间,克里斯发现自己床头似乎站了个人。

“韦伦?”克里斯撑着脑袋,好半晌才适应黑暗,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韦伦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回头扫了克里斯一眼:“起来坐。”

“你这样很吓人,”克里斯深吸一口气,但还是顺着韦伦的意思坐到了桌边,“这个时间你不回去睡觉,来我这里干什么?”

“问你点事,”韦伦在克里斯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烛火映照着他的侧脸,使他整个人都仿佛不太真切,“我听人汇报了你上述的袭击,和相关的本地法师大范围异化事件的调查进度。今天,不对,昨天。昨天早上的面包,你觉得有问题?”

“我觉得有。”克里斯毫不犹豫。

“可我们并没有在那些面包里发现什么,”韦伦沉声,“诅咒、毒药,都没有。”

克里斯想了想:“或许不是那么常规的东西,对于普通人而言,它是正常的,没有毒性的东西。但在法师身上,它会使得法师的法术力量以不正常的形式运转,变得躁动?我对魔药学不太精通,有这样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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