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与柳音等人跨过垂花门,由府上的婢女引着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过拱桥,底下的小湖是人工造的,与周围错落有致的灌木林里呼应着,湖边种着叫不出名字的花,颜色艳丽,中央落了几处假石,美极了。
“这景可真美”,卫青感叹道,虽说比不上宫里头,但就这里的气候能养出这些花朵,怕也是废了好一番力气。
柳音微笑道:“确实,杜府的景致在这幽州地界也算得上不错了,杜掌事是个雅致的人”
闻言,引路的婢女神色倨傲的看了卫青一眼,眼底带着些淡淡鄙视。
十三与余大自拱桥处与她们分开,以湖为界,左边是男客,右边是男客们带的夫人与家眷。
此刻湖两岸已是热闹至极,卫青抬起眼帘眺望了一眼,远处那被众人围着恭维着的应该就是幽州刺史了,隔太远,看不清长相,但那气度瞧着倒是不凡。
跨过一道圆形拱门,入眼一片姹紫嫣红,各色正开得艳丽的花朵正在各处绽放着,小径上来来往往,竟是精致妆扮的夫人小姐,此刻围着不同的花朵正说笑着。
“还真是托了福宁公主的福,以往哪能瞧上这景致,听说啊,这些花,都是杜夫人从南方花重金买来的,就为了哄福宁公主开心呢”,不远处一名绿衣美妇说道。
旁边杏衣胖妇笑道:“是呢,咱们这些人也是瞧上西洋景了。”,接着又是一脸神秘的道:“不过,听说公主殿下是来幽州查案的,这么些天也没个动静,我夫君啊说……”,抬眼余光看到卫青,转头,眼含片刻的惊艳之色,瞟了眼旁边的柳音,接着皱起眉头,拉住旁边的绿衣美妇走远了。
卫青眉毛一挑,这是怎么了?她们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柳音拉过她,轻声道:“我夫君虽说帮着杜掌事做事,但只干运货之事,其他谈判,交易,一概不参与,故而在商会里不太受待见,觉得我夫君假清高,刚刚那两名妇人的丈夫皆是商会里的元老。”
卫青恍然,难怪。
“哎哟,我倒是谁,原来是柳夫人,平州之事,梨儿还没来亲自感谢呢。”,杜梨自不远处走来,神色倨傲,和府上的奴仆一个样,看人时,眼帘略微耷拉,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鄙夷。
便如同此刻,虽说话里说着感谢,但神态却无半分感谢之意。
卫青前日便听说杜梨与幽州刺史的庶子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至于前几日因何失踪,对外宣称去了平州散心,遇上匪人,被余大相救。
几日的休整已经没了在平州略微狼狈的姿态。
“梨小姐过心了。”,柳音笑言,姿态温婉。
杜梨轻点了点头,笑了笑,看向旁边的卫青,道:“你们扬州的人,穿衣打扮都如此艳丽吗?不像良家子,倒是像楼里邀客的姑娘。”,眼含鄙夷嫌弃之态。
柳音神色冷了一瞬,刚张口,卫青握住柳音的手臂,轻轻拉了拉,一脸天真道:“楼里?什么楼?邀客又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内宅妇人不常出门,夫君也从未跟我提过这些,梨小姐想来是经常去才能如此了解”,一脸羡慕道:“梨小姐还真是见多识广。”
杜梨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紫,一脸怒气,她想讽刺卫青整日里出门还道不出,但又不能把跟踪之事说出口,爹可是狠狠叮嘱过的,是以,眼睛紧紧盯着卫青,目露凶狠,又说不出什么讽刺的话来,生生气红了脸。
卫青暗自发笑,这脸色变换得可比看花精彩。
周围闲逛的夫人小姐一见着杜梨,皆围了过来,一脸笑意道:“杜小姐今日可真美,富态满满。”
卫青寻着说话的声音望去,是之前嫌弃她们的那个胖妇人,暗自笑道,真会夸,撞人枪口上,就这,还不如去跟顺安学学。
果然,杜梨本来无处发泄的怒火在听到富态时,更气了,她平日里最讨厌别人说她胖,对着那胖妇人,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聒噪。”,说完,便恨恨的转身离去。
留下一脸莫名的胖妇人。
待人走远,柳音一直憋着的笑意绽开:“哎哟,你可真能气人,瞧她那样,怕是气得不清。”
卫青哼了一声,道:“活该。”
柳音眉眼带笑,瞧着卫青,是越发喜欢。
两人沿着小径闲逛着,不时打量着旁边的花朵,时而说会儿子话,一派悠闲之态。
“福宁公主驾到!”
打破了这短暂的悠闲。
是顺安的声音,卫青寻声望去,果见,一身蓝衣的顺安,躬着腰,撑着手臂扶着旁边的“福宁公主”,一脸恭敬。
自拱门处走来,周围夫人小姐皆是停住脚步,神态恭敬的朝着“福宁公主”行礼。
只见“福宁公主”神态清冷,左右虚虚打量了几眼,道:“起来吧。”,只眼神扫到卫青时,停顿了一瞬,转过头,了无波澜。
卫青感叹,这演得可真好。
杜夫人快步走上前,身后跟着杜梨,对着“福宁公主”恭维道:“公主大驾,荣幸至极,府上的花朵皆是我从南方重金买来的,还望公主喜欢。”
“福宁公主”抬眼扫了一圈周围的花朵,眼里虚虚实实的挂了几分笑意,道:“不错。”
杜夫人顿时满脸堆笑:“公主不妨跟我去前面走走,远处景致更美。”
“福宁公主”轻点了点头,抬步往前走,几名夫人想凑上前说几句话,被旁边的墨香眼神吓退。
卫青与柳音跟在后面。
杜夫人将身后的杜梨推上前,笑道:“这是小女,不日便要成婚,公主若是得空,不妨来坐坐”
杜梨抿着唇,含着怯意的对着“福宁公主”笑了笑,与之前对着卫青的态度大相径庭,只听杜梨嗓音轻浅道:“我叫杜梨”
“福宁公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杜梨有些悻悻的退开了,杜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又对着“福宁公主”道:“公主若是走累了,我们到前面去歇歇。”
卫青看去,前面不远处摆放了几个矮桌,上面放了几个果盘与糕点,旁边有五六个婢女在候着。
“福宁公主”道:“是有些累了。”
说罢,一行人自矮桌各自坐下,卫青与柳音自是坐到了离主位最远的位置,只能瞧见旁边的杜夫人殷勤的神色,听不见说了什么。
旁边的杜梨突然站起身,大声道:“今日美景,又逢公主驾到,是府上的美事,可见是个好日子,不妨来场比赛,咱们以花为意,画一幅图,让公主来评选,各位小姐觉着如何?”,又转头看向“福宁公主”带着讨好的笑:“公主以为呢?”
“福宁公主”轻点了点头:“甚好。”
卫青座此前面的妇人低嗤道:“这县城谁不知她杜梨画得一手好画,这打得什么算盘,谁人不知。”
旁边的年轻女郎轻斥道:“娘你小声些,得罪了杜家,可没好果子吃。”
妇人不甘心的哼了一声,声音小了些:“也怪她能投得好胎,有个刺史当舅舅。”
底下各自的夫人笑言附和着同意,府里的奴仆动作极快的准备好了纸笔给了此次参加赏花宴的小姐们。
卫青接过,道了句谢,有些苦恼道:“画画我可不擅长。”
柳音按住纸,道:“不擅长便不画,你年纪轻,是以,府上的奴仆怕是将你当成了未出阁的姑娘,这比赛既是各家的小姐作画参比,你不画,想来也没什么。”
“柳夫人家里没姑娘,便由青衣姑娘代劳。”,杜梨身边的胖奴婢大声道。
一时间,宴上的目光皆往这边看来,目光带着惊艳与好奇。
卫青往前看去,杜梨神色挑衅的看着她,卫青低声道:“看来是不得不画了。”
柳音叹了叹气。
宴上一时安静了下来,各家小姐执起笔,勾勒作画,卫青亦是提笔开始,时间悄然流逝,直到杜梨带着喜意道:“我画好了。”
旁边的胖婢女小心接过。
又过了一会儿,约定的时间到了,杜夫人身旁的婢女开始收各家小姐的画,卫青将自己画的梅花交了上去。
婢女收好后,神态恭敬的轻轻放到了“福宁公主”跟前。
杜梨在旁边看着,她刚刚可是仔细观察了,这青衣可是画的梅花,远远打量了一眼,瞧着就画得不好,待会儿在这可要狠狠的在公主面前落落她的脸面。
“福宁公主”翻看着,神态怡然,挑了几张觉着不错的,杜梨的画自然在此列,杜梨在旁边一脸骄傲,杜夫人也是一脸高兴着。
待翻到卫青的画时,“福宁公主”正准备拿出,便听杜梨嘲笑道:“这是谁画的梅花,像狗爬了似的,既没有形,也没有意”,似是不经意间看到旁边的落款,哎呀一声,大声道:“原来是青衣姑娘画的”,啧啧几声,眼含嫌弃。
“福宁公主”神色骤冷,还未发作,旁边的顺安斥道:“一个闺阁里的小姐,说话如此刻薄,杜夫人便是如此教养的吗?”
杜梨顿时眼含怒气的看向顺安:“你个阉人。”
“杜梨!”,杜夫人呵斥道,眼神带着几分凌厉的看向杜梨。
杜梨顿时住了口。
杜夫人一脸抱歉的看向顺安:“梨儿性子直,口无遮拦,公公别跟她计较,我下去定会好好惩罚她。”
一直没说话的“福宁公主”道:“哦?夫人准备如何责罚?”,神色带着冷意。
杜夫人一个头两个大,今日这赏花宴本就是为了福宁公主准备的,哥哥交代了她让她好好伺候公主,眼下正是非常时候,绝不能惹怒了公主,谁知……
又瞪了一眼杜梨,对着“福宁公主”讨好道:“罚她跪上一个时辰如何?”
“福宁公主”没说话,气氛一时间凝结,周围好事的夫人眼含幸灾乐祸之意,尤其之前坐在卫青前面的妇人。
只见“福宁公主”打眼朝外望去,看向人群里的卫青,柔声道:“你便是青衣吧,杜夫人这罚,你以为如何?”
周围目光顿时望来,卫青故作委屈道:“我原就不擅画画,今日之作,却时污了大家的眼,是我之过,然,不曾想被说成是狗爬。”,说完,埋在柳音的肩膀上,嘤嘤哭泣。
只见“福宁公主”眼里冷意更甚,甚至带了些怒意:“是青衣姑娘委屈了,杜夫人既然要罚,便现在罚吧。”,睨了一眼杜梨,头虚虚一抬,看向前方的空地,张口道:“跪吧,我亲自守着。”
杜梨抿了抿唇,眼眶发红,一阵委屈,尤其周围带着各种不同的目光,心中不岔,却又无可奈何,径直走向前方空地,跪了下去。
杜夫人眼含心疼,又只能憋住,恨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