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砚轻轻碰了碰闵和竹的脸，歪着头打盹的闵和竹一下就被冰凉的指尖冻醒了。

他抓住陆尧砚的手腕，朝对方手上哈了一口气：“你手怎么这么冷，空调不是开着的吗？”

“可能最近太忙了，气血不畅吧。”陆尧砚被他吹得直笑。

闵和竹松开陆尧砚的手腕，换做用手捂住了对方的手掌，又扬扬下巴，示意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没点太多菜吧，要不得打包了。”他已经饿过劲了，委实没有吃太多的念头。

“待会吃饭就不冷了。”陆尧砚和他讲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查看起手机屏幕，“这家主要吃个味。”

“又是那种走米其林风格的呀？”闵和竹先前和陆尧砚去过一次软件上评价挺高的餐厅。他自诩胃口不大，还是被一碟碟呈上、却每盘都没有什么东西的菜给惹烦了。

就这种份量，还不如拿个大碟子全都堆进去，还像点样子。闵和竹吃的时候，在心里悄悄想，可没说出口，怕跌份。毕竟他们周边用餐的，似乎都不是来吃饭的，而是享受那零星的食物在交谈的片刻在唇齿间消泯的味道罢了。

可陆尧砚却主动悄悄和他咬耳朵：“和竹，没吃饱回去我们下把面条吧。”

这样的经历之后，让闵和竹对精致得可以发朋友圈，却不抵饱的东西实在敬谢不敏。

“算是吧……”陆尧砚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是中餐，类似茶餐厅那种，应该能让你吃爽。”

闵和竹眨了眨眼，接受了陆尧砚的解释：“如果不好吃，那回去要给我煮面。”他就馋陆尧砚煮的那碗酸汤面，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偏偏怎么都吃不腻。

“好。”陆尧砚弯着眼睛承诺到，“再给你卧个蛋。”

闵和竹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拉勾。”

陆尧砚也伸出小指，勾住了他的手指晃了晃。

“走吧，待会万一关门啦。”闵和竹用大拇指和陆尧砚的盖了个章，自己先解开了安全带，推门下去。

一出车门，闵和竹就打了个寒噤。地下车库的寒意从裤管往上钻，他不由得哆嗦起来。

陆尧砚一下车，他便抓住对方的手：“走吧走吧，这里好冷。”

他们从地下停车场的楼梯直达餐厅所在的最高层。闵和竹实在不大懂，安排在那么高的位置有什么意义，毕竟也不过是吃个饭而已。

然而等出了电梯往走廊尽头走去，有人为他们拉开房间的大门，闵和竹才隐约瞧见外面的夜景。

餐厅竟然将阳台完全封闭成了玻璃屋，配合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在玻璃上，从顶部透下来的夜色也变得柔和。

整个阳台没有开高瓦数的灯，不过是四处布置有LED灯带和小烛台，更添几分神秘的气息。

就像是那些小说里说的精灵的居所……闵和竹走来走去，脚步是轻轻的。怕自己的走得重了，会踏碎这场梦境。

“好美……”

闵和竹走到窗台边，望着远处的夜景，站在二十多层的高楼上，俯瞰着这座于他而言陌生的城市。他第一次感受到这座城市的魔力——在他长大的地方，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已经回到家中开始看电视节目，不再出门。然而B城的夜却刚刚开始，还未到最精彩的时刻。

一切生机勃勃。怪不得总有人想要留在这里……就像是不论过了多久，只要这个城市还在运转，心就可随之搏动，年龄是可以忘却的。

陆尧砚走到了他的身后。闵和竹感觉到阴影落在自己的头顶和肩头，他等了一会儿，陆尧砚没说话，于是自己小声讲到：“你怎么不抱我？”

“和竹？”

“You jump, I jump.不觉得很像那个场景吗？”闵和竹有点忸怩地解释到，“所以你——”在他重复先前的话时，陆尧砚从背后抱住了他。

“不要jump，”陆尧砚紧紧搂住他，附在他耳边说话，“也不会悲剧结尾。但和竹，如果遇到那样的危险，我会送你上木板。”

“说什么傻话呢？我只是想浪漫一把。”闵和竹反手去摸陆尧砚的脑袋。

“和竹，如果我现在……”

“你什么？”

陆尧砚的手臂松开了。闵和竹不明所以，转过头去看他，却见陆尧砚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盒子。

闵和竹一怔，心脏狂跳。

陆尧砚打开了盒子，一只宽戒躺在里面。闵和竹下意识去拿，却摸到了戒指上的裂痕。他小心地取出戒指，戒指在手心散成两个戒圈。

这是一对顶端刚好纹丝合缝嵌在一块儿的戒指，而顶端的形状，恰是连绵山脉的变形。乌黑的戒圈是哑光的，而顶部若隐若现的银色与金色交缠，如同山巅的雪与朝阳的辉光。

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他在哪里，看过相同的设计……

“和竹，是你画的。”陆尧砚注视着他，眼神极尽温柔，“高中的时候，你很喜欢画画。”

闵和竹恍然大悟。他从大脑尘封的箱子里，翻找出了这段记忆。

他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这对戒指，犹如抚摸两只小鸟。

闵和竹难以描述心中的涌动的情绪。他当时设计这对戒指，不过是在网上看到了别人的设计，才意识到原来戒指也可以存在巧思，于是随手画下概念图，很快就抛之脑后。

然而十年后，被陆尧砚变作了现实。

“陆尧砚……你为什么还记得？”

“其实我的记性没那么好，只是对于你的事，我不想忘记。所以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它做出来，交给你。”陆尧砚貌似平静地讲，可泛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紧张。

“然后，做我们的婚戒？”闵和竹笑了。他的耳朵也烧得微微的疼，可心中塞满了惊喜，叫他平日里平静的心湖，也掀起波澜。

“……是。”陆尧砚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没有气口地讲到，“和竹，和我在一起吧！这一辈子，我们一起度过。”他说着，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的步骤，可真够乱七八糟的。哪有重逢第一面便是同床共枕，而发了喜糖才求婚？

可是他好欣喜，就像是烟花在黑夜里炸响，缤纷的花火四散满天。

闵和竹捡起一枚戒指：“陆尧砚。”他唤到，“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白头到老吗？”

陆尧砚怔了怔，马上明白了闵和竹的意思。他伸出手，任由闵和竹为他戴上了戒指，而自己效仿对方戴戒指时却忍不住颤抖，迟迟没能把戒指推到指根。

闵和竹伸出手摸他的脑袋，鼓励他道：“别紧张呀。”

陆尧砚想笑来缓解气氛，可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有些哽咽：“太好了。”

“为什么要哭呢？”闵和竹劝到。他原本不想哭，见了陆尧砚这副模样，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眼底的泪意，“我们应该高高兴兴的。”

“嗯！”

戒指终于完全戴在了他的手上。闵和竹抬起手，端详着手上的戒指。光从戒指细小的缝隙穿过，他轻轻转动手指，便能看见万花筒一般细碎的光影交错。

跨越了十年的阴差阳错，走过许多个路口，他们终于站在彼此身边，许下永恒的誓言。

……

闵和竹站在镜边观察着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肋骨不再那么凸显，脂肪和肌肉填充了他的躯体。

在陆尧砚的精心投喂下，现在的他看上去比之前要气血好上许多，不再像之前看上去那么苍白——又或者，是他的心中终于不再虚无，拥有了更坚实的感情。

今晚，他有一个犹疑已久的决定要付诸实践。

他离开浴室，看到陆尧砚正在床上看着刊物。

在大家都偏好手机刷短视频的年代，陆尧砚依旧坚持着纸媒的阅读习惯。

不那么“时髦”，但给了闵和竹一点怀念的感受。

曾几何时，他也是喜欢在书店和图书馆泡着的小孩。怎么忽然一转眼间，他和陆尧砚就长大了？

他缓步走到陆尧砚身边，问到：“在看什么？”

陆尧砚把杂志放下来：“随便看看。”他抬头去看闵和竹，然后愣住了。

“不喜欢？”闵和竹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因为活动有些敞开的睡衣衣领拉拢，“不是你买给我的吗。”

这套丝质的睡衣是陆尧砚买给他的，但闵和竹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于是没穿过。

只是今晚，他想尝试一下。

“……怎么突然穿这件？不是不喜欢吗？”陆尧砚笑着问，眼睛却在谨慎地观察他的表情。

闵和竹深吸一口气，鼓作勇气坐到了床边：“难道你不喜欢？”

陆尧砚的喉结滑动，还是装作平静地问：“我可以理解成——”

闵和竹侧过身，抚摸陆尧砚的侧脸：“不理解成那个意思，我穿它的意义在哪？”

陆尧砚握住他的手：“我……可以吗？”他压抑着自己的渴望，向他恳求到。

闵和竹自认缺乏那样的冲动，可看着陆尧砚强忍情欲想要珍惜他的脸，他得到了一种隐秘的满足。

陆尧砚不会对其他人露出这样的痴迷，这是独属于他的。

陆尧砚属于他，完完全全的，他的心一整个都是他的。

“为什么不行？”

“和竹……”陆尧砚在闵和竹耳边唤着他的名字，他难耐地喘息着，心脏的跳动剧烈。

闵和竹感觉自己的耳膜像是被一阵温柔的浪冲击，他觉得吵闹，又懵懂地思索，自己要如此接受一个外人进入他的世界吗？

可他还是伸出手去环住陆尧砚：“陆尧砚。”他轻轻地呼唤陆尧砚的名字，回应着陆尧砚对他的渴求。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