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着御风师的神像一层一层破皮凋零,原本被封住口的长安挣脱了浑元老祖的法术,大喊道:
“老祖,快救禹阿佑!”
最后刹那,御风师的神像轰然倒塌,而昆仑山上风雨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长安几人连忙扑身而去,护住神像的最后一点泥身,却无济于事。
神像的最后一点陶泥被大雨冲刷干净,随着万步台阶流下。
只留下被大雨淋得满身湿意的一行人,望着无尽的台阶茫然无措。
“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到了玄渊宫,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局……”
梨华恍惚起身,露出的爪子已经对准了身后正襟而立的浑元老祖。
“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就连自己的徒弟来到玄渊宫下,你也不愿出手相救!”
梨华容易冲动,或许还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长安连忙按住梨华的爪子,又挡在长安身前,对浑元老祖道:
“老祖,禹阿佑的事情,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老祖撇了一眼玄渊宫外的风雨,遂上前一步步入风雨中。
可这漫天的风雨从未沾湿老祖的一片衣襟。
老祖信手引得昆仑山雨在袖间游走,最终被收揽入袖中。
一切慢慢归于平静,流走的泥身在老祖的指尖聚集,终于被捏成了一个小小的泥人。
更神奇的是那泥人居然能扭动着自己的脑袋和手脚,最终糯糯叫了一声:“师父!”
原本不苟言笑的老祖终于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摸着那小泥人的脑袋说了一句:
“溯流光里觅鸿痕,诸相皆空幻作尘。风卷残云归寂灭,莲华净水返元真。徒儿,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老祖的手掌拂过,手中的泥人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老……老祖……”
众人望过去,只见已经跪拜在浑元老祖身前的白朝朝浑身湿透,脸上血液和泥水混合,早已看不出她原来漂亮灵巧的模样。
额头早已被磕破,杏白的裙摆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老祖也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随后长叹一声,道:
“如今因果已了,辛苦你了。”
白朝朝又朝浑元老祖叩下一首,由云烟变换出来的女弟子带下去更换衣物。
浑元老祖看向一脸疑惑的长安,遂笑出了声:
“小丫头,你有所不知,当年你的父君来到昆仑山做客,遗落了玄车翘檐上挂的七星灯。等我找到它时,它已经被昆仑山的淤泥覆盖,修成了个女娃娃,就是如今的禹阿佑了。”
长安有些恍然大悟,想起那年她还被包裹在佑什娘娘的襁褓之中。在睡梦中隐约听见众仙人似乎在寻找些什么,母亲和父亲起了争执。
从那以后,父君的玄车便少了一盏七星灯。
小长安坐在父君的玄车之上,只见父君的手指划过天际,另外六盏七星灯陆续亮起,唯有处于天璇位的翘檐昏暗无光。
父君长叹一声说,那将会诞生一名掌管肆时风雨的御风师。
………
“万物皆有因果,诸位请暂留昆仑山,本道自会设法救她。”
浑元老祖的话点到为止,云车已经来到了脚下。
流青行礼,恭送浑元老祖离开。
长安却出生叫道:
“老祖,我还有个请求。”
老祖眉头微骤,似是明白了些什么。长安拿出藏在袖里的鱼,对老祖道:
“别云山一事,我的朋友受了很严重的伤,被天雷劈回了原型,还请老祖相助。”
鱼静静躺在长安手心里,老祖瞧了瞧,不禁笑出了声。遂挥动手中的佛尘,鱼慢慢上升,最终被一股清水包裹,又落进一个鱼器之中。
“公主的这位朋友来历不一般,本道只能保全她的性命,不会助她恢复人身。”
说罢,浑元老祖乘云车离去。
水里的鱼有了些动静,终于睁开了眼。梨华嬉皮笑脸地围了过来,指着水里的鱼道:
“小月儿,你终于活了!”
小鲨鱼横了她一眼,遂吐出一口水,正好喷在梨华脸上。
梨华后退几步,刚站稳就骂道:
“诶,你个死鲨鱼,刚醒过来就这么凶!”
琉璃上前一步,用手指逗鱼,道:
“你自己说话太讨人厌了,也不能怪小月儿。”
几人又打打闹闹好一阵,长安捧着鱼器出了神。
小月儿游来游去,尾巴泛起水花溅到长安脸上,这才叫回了她的神。
“小月儿。”
小月儿瞪着眼睛看着长安,似乎在问她怎么了。长安抿嘴笑了笑,遂伸手摸了摸小月儿的脑袋。
“我在想,你怎么能做那么傻的事情。扛下这一道天雷,可能会元神俱灭……”
说到这里时,长安不禁有些后怕,却也更加坚定这什么狗屁的天条害人不浅。
禹阿佑是如此,小月儿也是如此。
一旁的流青默默喝了一口茶,茶盏掷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只见灵力在他指尖游走,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光,最终那到金光落在了小月儿身上消失不见。
只听他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嗤之以鼻的天条虽然繁琐偏执,但这是维系四界平衡的法则之一。浑元老祖所说的因果皆是如此,有因有果才是四界运转的规律。一件事情,一个事物不会随意出现在某个地方,除非,她的命运早就写在了司命簿上了。”
说罢,流青起身往外走。不禁觉得这群小孩还真是九重天仙宫里长大的,不懂四界运转的法则,也不懂现实的残酷。
望着流青离去的背影,梨华抱手疑惑道:
“难道你被摆的那一道也被写在司命簿上了吗?”
流青大步往外走,摇了摇头,无奈道:
“这是我参破苍天道第七层的劫数而已,今后我便能平步青云了。”
望着流青离去的背影,长安长叹一口气。
她们如何不知道因果循环,只是更在意此时的解决罢了。
……
云烟幻化的女弟子领着几人去往留宿的房间,而此时,换了一身衣服的白朝朝已经坐在院里对着月亮发愁。
“诸位,玄渊宫里地形多变,若是没有玄渊宫弟子的带领,请勿随意走动或离开。”
说罢,那名女弟子推开了门,安排几人进了房间后化作一团云烟离去。
梨华躺倒在床上,闷闷吐出一句:
“累死了,睡觉吧……”
随后没了声,琉璃环顾了四周,最终选择去书房看看书。
长安抱着鱼器走出门去,正瞧见了白朝朝孤独落寞的背影。
月光洒落,她的脸颊上亮晶晶,那分明是眼泪。
“你,还好吗?”
长安递过一方丝巾,白朝朝盯着那一方丝巾回了神,却不发一言。
长安顺势坐在她身旁,水中的鱼儿吐着泡泡,倾听着两人的谈话。
“你很抵触我们?”
长安的话不无道理,自她们遇见到后来一系列的变故,白朝朝似是有意将所有的缘故都怪到长安一行人身上。
白朝朝愣了愣,遂偷偷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望着月亮出神。
长安笑出声,从袖中拿出那一张寿帖递给白朝朝,道:
“我们一路从东海走到江南地境,不是偶然,我们是为了找别云山的御风师。天帝寿辰宴是难得的晋升飞升的契机,我想禹阿佑的身份你一定知道。若能把握这次契机,她会成为这四海八荒绝无仅有的天璇御风师,掌管天下风雨雷电。”
长安的话说罢,院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鱼在水里游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长安才出声问:
“当年她离开昆仑山时,浑元老祖为何要与她断绝师徒关系?”
这是一个打开一切都话题,白朝朝摇了摇头,一段很长的故事徐徐展开。
…………
浑元老祖说,禹阿佑是天帝车辇上的一颗灯笼,落在了昆仑山脚。
白朝朝遇见她时,她已经是一个日日背着背篓上山采药的小女孩。
禹阿佑翻山越岭,远远便看见了躺在树丛中的雪白狐狸,遂连忙钻过荆棘的树丛,将自己背篓里的水喂给狐狸。
“你没事吧?”
禹阿佑检查了狐狸的身体,发现腹部不知为何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正哗哗流血。
这样下去,狐狸活不成。
“你坚持一下,我会救你!”
禹阿佑扯下自己的裙摆,为狐狸包扎,随后又带着狐狸回到了自己的茅屋中。
褐色的药水被火烧得滚烫沸腾,手中的草药被捣碎,敷在狐狸的伤口上。
小小的她跟着镇里来采药的老大夫学了一些治病救人的方法,这一会也成功救活了狐狸。
狐狸睁眼后,从床铺上弹跳起来,对着正在为自己换药的禹阿佑龇牙咧嘴。却又因为伤口疼痛不止,而放弃抵抗。
禹阿佑小心翼翼靠近狐狸,轻声安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放心。”
狐狸终于愿意窝在她的怀里,看着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熟练地为自己换药,不禁有些动容。
她的伤是几个上山打猎的小子用石头砸的,好在她慌忙之间钻进荆棘密布的树丛之中,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而眼前这个小女孩要救自己,就一定要钻进那样的树丛之中,受很多伤。
狐狸看了一眼她被荆棘划破的手背,不禁伸出了舌头,舔舐着伤口。
禹阿佑笑了笑,道:
“我是小神医,这些伤都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