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突然传来响动,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向上,陈桉说:“楼上是什么?”
曲婷吞咽了一下,眼睛不断往上瞟,“仓库,放东西的。”
她越心虚,楼上的东西就越吸引他,曲婷看他往楼梯口走,知道自己拦不住,高声说:“陈警官,上面都没装修,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二楼空旷,有什么都一览无余,没什么方便藏人的地方,曲婷默默松了口气,却见陈桉没有放松警惕的样子,脑中开始思考沈悸提出的方案的可行性。
三天前,因为沈悸擅自行动两人大吵一架,这是曲婷第二次想换掉这个搭档。
沈悸总是不和她商量就擅自行动,比如把暗渡者的职责擅自让渡给彭粤这种普通人。
沈悸靠在吧台,等他把一切都交代好了才告知曲婷,“反正给点钱他就能干,怕什么。”
包括事情即将暴露,他擅自作主把彭粤做掉也一样没和她商量,跟这种人搭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殷仕陆被杀微云山庄变得不再安全,沈悸偏又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还没确定的消息跑去杀江黎,没成功不说,到头来还得她去救人善后。过往种种她都感身心俱疲,她都怀疑沈悸是不是故意坑她,还是自己不想活了也要拉个人垫背,自从他处理完私事就像变了个人,消极怠工,疯狂作死。
等这次安全撤离她非得告他一状不可!
良久,曲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肩膀自然的塌了下来,她缓慢踱步到窗边,毫无装饰的大窗户在雾霭蒙蒙的山林像一面镜子,照出她本来的样子。
“陈警官,我想,有件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曲婷转过身,换了一副模样,她勾唇浅笑,游刃有余的样子与刚才木讷谨慎的研究员判若两人。
陈桉嗤笑一声,挑眉道:“你很了解我?”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曲婷开口道:“陈桉,毕业于福田警校,乔青峰是你的老师。”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
“乔青峰”这个名字一直是他的软肋,曲婷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像踩在一个人伤口上反复蹂躏摩擦。
“其实,如果你不那么聪明,微云山庄还能一直存在,陈桉,是你毁了这么美丽的地方。”
曲婷身后层层叠叠的高山,幽暗又充满危险,竟然是她口中美丽的地方。
“你猜的没错,我们在做不可告人的研究,而这个研究跟你的老师有关。”曲婷的高跟鞋踩在还没铺设瓷砖的平地上,一下一下,敲击着,“你知道当年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吗?”
“是你的老师,你的老师和他招揽的线人叛变才……”
“我觉得我会信吗?”陈桉高声打断她,冷静辩驳道,“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师父。你这么着急抛出当年的事就是为了击溃我的信仰,很可惜,我知道的远比你多。”
曲婷冷哼一声,“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人会永远不变。事实就是,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师父招揽的那位线人交代的。”
“他让我们研究克铜。”
陈桉瞳孔一缩,对这个许久没出现的名字感到惊诧。
“很惊讶?”曲婷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乔青峰招揽的那名不合规的线人叫乔森,就是他背叛了你师父,背叛了整个警察队伍,行动当天他故意传递错误情报导致化工厂爆炸。当时死了多少人,我相信陈警官一定比我更清楚。而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他越爬越高,已经到了连我都无法企及的地步,微云山庄是他的意思,研究克铜也是他的意思。”
“我想,他一定很后悔,很愧疚,说好的弃暗投明,却把你师父留在了那里。”曲婷接着嘲弄道,“不过,这年头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他不让乔青峰活,我也能理解。”
“弃暗投明?”陈桉一步一步走向她,一步一步逼问她,“彼时敌弱我强,临阵倒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他们真是卧底,你们现在还需要费劲儿巴拉的搞个实验室偷摸研究?我猜,爆炸后你们也失去了克铜的配方,对吧?”
曲婷退无可退,手臂向后撑在窗沿,强装气势道:“我只能告诉你,你身边没什么好人,就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孩,你以为他是什么人畜无害的高中生,事实上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可能是他造成的!”
“你可以慢慢说,但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陈桉向后摸到手铐,“所以请你跟我回警局一趟。”
曲婷掐准时机抽出匕首朝前刺去,两人瞬间拉开距离,“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些还能活着出去吗?”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知情者活着,当她姿态从容的说出克铜的时候,沈悸就知道,她同意了。
他们要把这里炸了!
盘山公路上,警车有序驶向微云山庄,离山庄越近,江黎就越心慌。
电话还是没打通,迷迷蒙蒙的天气,看不清高山上隐藏在山雾后的建筑。
车一停,江黎推门下车,没有丝毫犹豫直奔那栋现代建筑。
刚走没几步,下一秒,平静伫立的建筑爆发一声巨响,火光映在江黎眼里,照亮他收缩的瞳孔。
这栋楼在他眼前爆炸了!
“他在里面……”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江黎低声喃道。
“他在里面!”
这次几乎是喊出来的。
卢玉杳才后知后觉,“你说老大在里面?!”
谈话间隙,起火的建筑再次发生爆炸,如果他没预估错的话,这种爆炸平均两三分钟就要发生一次!
“不确定别的地方还会不会发生爆炸,我们先从山体侧面……江黎!江黎!”
腿比脑子反应快,回过神来,他已经在跑了。
卢玉杳的声音被他抛在身后,时间被拉长,他超了近路,刚刚好转的腿,疾速穿梭在未经打理的树林里,树枝、蚊虫、尖刺一个个阻力都被视为无物。
可是,他跑,火也在跑。
他从山脚一路往上,火自地下蔓延,他们在比谁先找到陈桉!
身后还跟着一大群警察,前方却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在微云实验室发生第五次小型爆炸时,他推测这栋楼要倒了!
江黎用力咬着牙,跑到最靠近爆炸处的山体开始喊,“陈桉!陈桉!”
爆炸引发坍塌,钢筋水泥倒进山体混着泥土,他不知道哪个残骸下压着陈桉,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气息,他只能找,只能喊!
“陈桉!”
第六次爆炸发生,建筑完全倒塌,火焰肆无忌惮地蚕食着废墟,浓烟顺着风向朝他脸上吹,绕废墟一侧,越来越多人爬上来跟他一块寻找,叫唤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坍塌一侧他看见了掩埋痕迹。江黎飞快地跑过去,十指用力刨去压在人身上的硝土,不负所望,是他。
“陈桉!”江黎嗓子早就喊哑了,拨开的土黏黏乎乎,才发觉双手早已被血色浸染,“哥、哥!”
“在这里!”江黎一边朝他们喊,一边继续刨,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进去,“哥!哥!”
等他们把土都清理才发现陈桉怀里还护着一个女孩,大家把他们抬起,江黎扶着他的头,又摸到一手血。
救护车已经就位,送往医院的路上,陈桉的脑袋还在流血,护士给他紧急包扎了一下,默默催司机加快车速。
血渗的很快,江黎干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抹不断扩大的红色,他不敢碰他,抬的时候医生说他身上多处骨折,所以他只能看,可这看的也不是滋味,去的时候干净整洁,回来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连话都不跟他说了。
江黎僵直着背坐在手术室门口,停止了思考能力,双手放在膝上,卢玉杳注意到他受伤的手指,提醒他处理伤口,他不说话,只缓慢地摇了下头。
护士突然开门说:“患者大量失血,需要输血!你们谁是O型血?”
“我是O型血!我是!抽我的!”江黎一下被惊醒,手撑膝盖快速站起来,把胳膊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