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86年，8月25日，18：30。

距离山口虎熊被警方拘留已过去两个小时，山口虎熊依旧保持着拒不认罪的态度，嚣张不已，连警方提供的猪扒饭都不肯下嘴。

工藤优作和八月一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可以随时离开，但工藤优作还是选择留在警方处，以免错过进度。

抓捕田中博英的工作只能等东京的警方行动，而众所周知，东京案件多发，警察们再怎么高效率也没法控制犯罪频率，今天能神速找到匹配的受害者都是御法川崇刷脸才换来的，不能再麻烦一次了。

估计目暮警官也很纳闷，怎么御法川老弟去了群马县，还把群马县的案子送过来，这不是白去了吗？

至于八月一日，他本来是想回诊所和医生再讨论一下后续安排的，但没想到刚出门就被小岛津纪美给截胡了。

小岛津纪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等在外面了，她一个一米七的女高中生站在警员中竟没有什么违和感，抱着竹刀的她反而还有点领袖气质。

“喂，弟弟君，你可别想逃走。”

一下子就看出八月一日的退意，小岛津纪美远远地就喊了一声，大步朝他走来，旁边的警员见只是个女孩子也没放心上，还主动让出位置，让八月一日整人暴露出来。

[救命，难道是我的菜花方案被讨厌了？]

E-1174大呼救命，成功收获宿主的白眼一枚。

[不是花的问题，我估计是御法川那家伙背刺我了。]

八月一日非常有自知之明，也很信任御法川崇的同伴爱，一旦被上野杏子逼问，他绝对会出卖自己。

说是结盟了，但他和御法川崇压根就没点亮联系网，只是拉了条虚线，意思意思一下，可以看出主系统也很无语。

这个联系网的判定条件就很薛定谔，说严吧，看看多出来的那条实线，连接着小岛津纪美，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只是就保护上野杏子达成了合作，于是就得到了新节点。后来八月一日思考了一下原因，大抵是他没对小岛津纪美有什么敌意和顾忌，而小岛津纪美本就是豪爽的人，说信任那是真信任了。

至于御法川崇这个逼，那晚的坦白会肯定藏了底，而八月一日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没透完自己的底，属于是双向奔赴，谁也别怪谁。

不过留着半连不连的线也有好处，那就是用来测试御法川崇到底有没有彻底摊牌，如果哪天它亮了，八月一日就能将其认为真正的自己人了。

当然，理解归理解，被背刺了还是要被记上一笔的。

“一会你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

八月一日面上无所畏惧，主动划着轮椅滑到小岛津纪美身边，靠近了却偷偷求饶，把津纪美乐得笑了。

“那可不行，上野姐可是超级生气的，我都自身难保呢。”

说到这里，小岛津纪美生气地锤了一把八月一日的头，随后不由分说地走到后边拿走轮椅的控制权，也间接掌握了八月一日的生死大权。

她快步推着轮椅，几乎是飞奔着进了电梯，然后直接将八月一日送到了休息室前，打开了那扇门。

门开后，第一个看见的便是上野杏子。她依旧穿着比赛时的服装，只是将外套和手套脱了下来，显得更加清爽。同时她的表情变成了少见的严肃，眉头紧皱，嘴角下垂，原本柔和的圆脸也多了份攻击性。

[宿主，从数据来看，上野小姐是真的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

[如果你有办法救我再说话，好吗？]

八月一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接受被暴打的未来，任由小岛津纪美推着自己进入房间内。

上野杏子在看到可怜兮兮的八月一日时心软了一下，但很快被压制了下来，她此时无比清楚给弟弟一个教训的重要性，无限的纵容只能让他走向歧途。

当然，她对弟弟的不了解也是一大原因，正好，就趁此机会好好谈谈心吧。

下定决心后，上野杏子深呼吸一口气，走到八月一日面前，弯下腰狠狠地捏住对方的脸蛋，向外用力拉扯，掐出深深的红印，也逼出了受刑者口齿不清的呜咽声。她觉得这还是太轻了，便反复地上下左右拉扯起来，就像玩弄一个橡皮泥。

这看起来很简单，只是被捏脸而已。

但是上野杏子可不是普通人，她的力量要是能被量化为数据，至少可以拿个筋力B。

[宿主你坚持住，我给你找锦囊妙计！]

E-1174看热闹不嫌事大，假情假意地哭丧着，并轻车熟路地蛇皮走位躲开八月一日的追击，直到上野杏子捏累了，才赶紧匀一点点能量帮着修复了些面部肌肉。

即使如此，八月一日的脸还是狠狠地肿了，红得像直接把口红当腮红用一样，非常狼狈。

这副模样自然是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笑容，上野杏子和小岛津纪美是被逗笑的，并没有太多恶意，而御法川崇则是纯纯的恶意，如果不是顾忌自己仅存的一点脸面，他绝对要笑得整栋楼都听得见。

[坏了，这下可真要成面瘫了。]

八月一日心酸地摸了摸肿成馒头的脸，敏感的神经疼得他嘶嘶地抽着冷气，只好奄奄地放下手，用毅力维持自己的泪腺，不要让眼泪掉下来。

上野杏子笑着笑着觉得自己有点缺德，八月一日的这个样子比她预想的要严重得多，也更加好笑，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语气：

“咳咳……总之，你得给我好好记住这个教训，要是再犯，就不只是捏脸这么简单了！”

“唔唔唔。”

八月一日诚恳地点头答应，并催E-1174赶紧修好内部的组织，只留外部夸张的效果，以免上野杏子觉得自己捏得不够用力再补几下。

等到修得差不多，可以说出清晰的话后，他光速滑跪道歉：

“对不起，上野小姐，我不会再瞒着你偷偷搞事了。”

看看，态度诚恳，措辞清晰，甚至帮人家把自己的过错讲清楚了，绝对的标准答案。

然而上野杏子的气并没有消，反而还更生气了，这让旁观的两人都从心地后退了一步，生怕上野杏子突然想起来他们的共犯身份，然后被波及。

[宿主，要不还是用我的道歉模板吧，准有用！]

E-1174到了这会还不忘推销自己收藏的发疯文学，里面记录了大量精神状态堪忧的网友们的真情流露，无论是表白还是道歉都有不一样的发疯方式，可谓是集聚中华文学的精华，不得不品。

八月一日病急乱投医地看了一眼，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上野杏子黑着脸，正在蓄力，双手握紧，仿佛马上就要砸到八月一日的头上。

小岛津纪美看得脑袋上未消的包又疼了起来，暗戳戳地靠近了几步，想着要是上野杏子真出手了，就赶紧把八月一日送去就医，她可还以为八月一日重伤未愈呢。

然而，想象中的重拳并没有——不，上野杏子她砸了下去！

“咚！”

清脆的脑壳声响起，一听就是个好瓜。

八月一日顿时感到脑壳嗡嗡的，差点就要背气过去，意识颤抖着抓住E-1174，已经开始交代起了后事。

[我死后，把我的身体占据了也没事……你就替我，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

[宿主，宿主！]

E-1174也使出吃奶的劲挣扎着，它感觉自己要被八月一日捏扁了。

[记住，生存……高于……]

[宿主！你tm没事！人家收手了！]

[啊？]

想象的剧痛瞬间消失，实际上八月一日的脑壳好好好的，连头包都没鼓起来，顶多是被轻轻敲击了一下，相比捏脸的力度简直就是清风拂面。

上野杏子最后还是收了力气，轻轻锤了一下，然后将八月一日抱入怀里，像失而复得般紧紧地拥着，头靠在他的肩上，发出深深的叹息。

他又一次得到了上野杏子的拥抱，一如既往的温暖，富有生命力，仿佛能在耳边听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和不断的呼吸循环。

生命……如此高贵。

“我要的道歉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重视你的安全……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的，明白吗？”

上野杏子缓缓松开手，神情庄重而神圣，抚上八月一日的脸颊，在触碰到明显的肿胀后，却一下子破了功，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本来还担心得不得了的小岛津纪美也笑出了声，她很快就理解了上野杏子的本意，也随之放下心来，还有闲情观察起姐友弟恭的场面。至于御法川崇，他本以为能看到更多八月一日的黑历史，现在只能失望地撇撇嘴，假装无事发生。

很常规的展开，但大家都爱看。

[她真的，太会了！]

E-1174一边四处翻滚着恢复球形，一边大声高呼着姐姐大人万岁，把八月一日好好的感动之情都搅得乱七八糟了。

“我，我有好好考虑过我的安全，并没有在冒险。”

八月一日依旧嘴硬。

“那你为什么要亲自去和山口虎熊接触？”

“因为我是最后一道保险，只要有我这一个受害者存在，他就一定有罪可定，能为后续调查争取很多时间，警方会保证我的安全。”

“咚！”

上野杏子又给了八月一日一个锤击，这次下手重了一些，显然是没认可这个理由，今天的她意外的聪明：

“这并不需要你亲自出现，但你还是去了。而且，而且我听说了，那个人对你发疯了——要是他伤了你，怎么办？”

八月一日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没想到上野杏子的消息如此灵通。不，应该是御法川崇用了外挂，远程监视了山口虎熊那边的事，并告诉了上野杏子。

其实这件事，他确实没有预料到。

山口虎熊一直以来的表现只是自大了些，有表演型人格的嫌疑，却从没有出现过精神失常的情况，即使有神秘人爆料，他也并不认为山口虎熊真的接触了违禁物品。

谁能想到山口虎熊突然发疯了呢？还那么变态……而且他变态的对象又不是自己，是上野杏子！怎么她说出来就这么有歧义呢？！

[我觉得变态的对象说是宿主也没什么错，睹人思人嘛，还是有中转接触的。]

[这又不是我的错！]

八月一日少见地闹起小孩子脾气来，委屈巴巴地又捏起E-1174的球体，疯狂揉搓，让它没法再乱讲话。

至于现实，八月一日鼓起嘴把头扭到一边，慢吞吞地憋出一句“这是意外”，果不其然又被上野杏子捏起脸，硬生生地转到正面来。

“疼疼疼，要坏掉了！”

“现在知道疼了？跑去对峙的时候怎么没多想想自己的安全？”

“呜呜……”

诸多因素之下，八月一日还是没憋住，眼泪哗啦一下就跑了出来，像泄洪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他只觉得泪腺不是自己的，要把上辈子没哭的次数一次性付清，怎么也停不下来，想用手去擦，结果把鼻涕也擦出来了，乱作一团。

只是哭而已，只是哭而已……

一想到御法川崇这个逼还在，之后还可能分享给医生，八月一日顿时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彻底完了。

[宿主宿主，别慌别慌，他们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上，还没完蛋！]

E-1174也是第一次见自家宿主低龄成这个样子，怎么还越成长越小了呢？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赶紧安慰，并把安抚刷起来，试图挽救。

“这样子的小家伙，看起来顺眼多了唉。”

小岛津纪美一句话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让八月一日彻底绷不住，倒入上野杏子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姐姐啊啊啊啊啊——”

（二）

“御法川，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知道了知道了，再擦擦吧。”

大哭了一场后，八月一日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生无可恋地瘫在轮椅上，眼泪依旧不顾主人意愿地往下流着，仿佛要榨干最后一点水分。这个样子的他终于像个真的病患了，尤其是御法川崇帮擦眼泪的时候，那种全身瘫痪的绝望感快要充斥整个房间。

御法川崇被破防后就一直想要扳回一城，这么快就能看到八月一日丢脸，那是乐得不能再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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