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听到这种严辞敲打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诚惶诚恐，陷入忧思了。

可卫凌霄不。

不论是从本心，还是跟从刻印在骨子里的教导，都令她唯长公主马首是瞻。

长公主说她错了，那她就是错了。

只需要听从就好。

“奴婢知错。”卫凌霄不置可否地收敛好所有情绪和表情，低眉顺眼地双手交握于下腹前，规行矩步地站到了赵颜华的身后。

不论是下巴紧贴脖子的位置，还是眼睛看下脚尖前方三步远距离的视线距离，亦或是嘴角温和弯起的弧度，都能完美地融合进长公主府中的每一个侍女中去。

暗这个字，如此已经算是做到了。

可赵颜华瞧着，反而觉得更生气了，胸口处团起了一股无名火，不烧的慌，就是郁结的很。

“你……”赵颜华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喉咙口紧缩的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赵颜华很是看不惯卫凌霄这幅模样。

似乎，似乎是有哪里错了。

赵颜华说不清卫凌霄错在哪里，就是以她看人几乎没出过错的本事，卫凌霄已经不是第一次展现出超过她预设的反应了。

其实赵颜华没想打卫凌霄脸的。

她几乎是在说出口的瞬间，就已经感知到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态过了头。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换做以前，她是绝对不可能对一个只来了两天的属下说出这样暴戾的话来的。

毕竟，她可是仁名在外的长公主！

更何况，她的身体……赵颜华心里清楚的很，她对卫凌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根本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渴|望。

哪怕是为了调查清楚这股子未知的冲动，她也应该将人好好地安抚迷惑，好好地安置在身边的。

而不是如同方才那般呵斥折辱，令卫凌霄变得不可控。

是了！

不可控！

赵颜华豁然明白过来，卫凌霄究竟“错”在了哪里，若是如此，赵颜华的心又安定了。

“卫大人，若是你有办法在半炷香的时间之内，令何叶与白莲吐露真言，那本公主就宽恕你这一次的小毛病。”赵颜华从容自若地抬脚，缓缓向前走去。

听着身后不近不远的脚步声，和绵长的呼吸声，赵颜华狡黠地勾了下|唇角：“今晚，允你进内守夜。”

果不其然，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乱了。

赵颜华用力压了下嘴角，但还是没忍住，浅浅地晃了下头，凌虚髻也跟着轻轻地动了两下，像极了天上自由自在的浮云。

卫凌霄眼角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的心里，也跟着甜滋滋了起来。

她就这么一边看着长公主翻飞的裙摆，一边观察着管家的一举一动，心里一会儿傻乐，一会儿厌恶，就这么起起伏伏地来到了安和堂前。

“长公主到！”随着管家的一声提醒，跪在天井里的那两道背影登时挺直了又挺。

卫凌霄的上嘴唇下意识地动了动，无声地骂了几句。

她依据上辈子的记忆，判断管家不是个忠心，这不，对上了吧！

这时，卫凌霄的目光又落在了天井的方砖上。

据说铺的是同皇帝宫中所用一致的金砖，规格极高，质地极其坚硬，且冬暖夏凉。

只不过因为做工复杂精细，耗时久远，数量稀少，原本是只用于正厅和长公主寝居室内的。

但因为长公主的一句“想要府邸的入口处更庄重些”，先皇便特为破例地准允长公主在天井中也铺设了金砖。

话真是说的好听，全了先皇慈父之名，却白白让没说过这种话的长公主担了个骄奢之名。

但既然铺都铺了，恶名也已经担了，长公主便只好更为重用这些“贵重”的金砖，多多发挥出它们的功效来。

就比如，让犯了事的跪在这些金砖上面，腿废的比跪在乱石路上还要快。

卫凌霄瞥了一眼管家，心中又有数了：难怪方才管家那么急地呵斥她，定是因为嫌她拖慢了长公主，让何叶白莲跪得久了。

“何叶，本公主昨日才去的暗卫堂，后脚暗卫堂就遇袭了，你这个暗卫堂究竟是怎么管的？既然做不好，本公主看那一月之约也不必赌了，暗卫署的职权全部交由卫凌霄掌管罢！”

赵颜华踏进天井后，几步就从何叶白莲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进了正厅。

刚挺直了脊背的何叶立刻就软到在地，把头磕得通通直响。

白莲虽未被点名，但也吓得直打哆嗦，险些歪倒在地上。

卫凌霄昂首挺胸，故意做出“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姿态，倨傲地在何叶与白莲两人的正前方停步。

“长公主说的对，何大人，歹人既要袭击暗卫堂，定是早就埋伏潜藏在暗卫堂附近许久，你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提前察觉到。倘若长公主昨日回府地晚了一些，恐不是……”

卫凌霄故意惊呼着，倒吸一口凉气，做出害怕的样子来，转头急急地向着正厅疾行了两步，后怕地指了指天：“好在长公主天潢贵胄，承天之祐，这才躲过一劫。”

“何叶，你真是好大的狗胆！”卫凌霄震怒不已地又转过身，蓄力朝着何叶冲了过去，抬脚就要冲着何叶的胸口狠踢上去。

“叮”的一声，一把利刃从卫凌霄的斜肩弹出，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这是在长公主府的正厅前！卫大人！”守在正厅前并未进去的管家疾声阻止。

哪知卫凌霄竟是故技重施，那脚在空中笔直地转了方向，冲向的是白莲的胸口。

这个一息之间的转变，让紧紧攥着拳头，死死控制着全身力量，让自己忍耐不还手的何叶跳了起来。

她不管不顾的就倾身斜在了白莲的身前，两只手成鹰爪状，飞速地向着卫凌霄的脚踝扣去。

可还未等她抓住卫凌霄的脚，她就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颤抖着脖子，扭头看向了全心全意护住的背后。

而卫凌霄，也再一次，故技重施地收住了攻势。

一场戏，揪出了三个人来。

卫凌霄冷笑：“何大人，被人骗的滋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