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空中星子点点。
有一郎和无一郎披着星辉,紧赶慢赶回到了总部的山前入口。
第一次的外勤比想象中难不到哪儿去,除了远一点外没有值得提起的,他们完成了讨伐,又买了加急的车票,这才能这么早就回来。
至于目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想见時雨,仅此而已。
没了他们照顾生活起居,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几年没见的缘故,再次得以朝夕相处便格外珍惜,明明才分开不到一周,他们就已经几乎想不到,除了见面以外其他任何的东西了。
想见面,想要触碰,想要感受对方身上独有的温度。
当这种想法过于强烈,又时就会变成夜间梦或者白日里的幻觉。
又或者......并不是幻觉?
两人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站在山脚下望着前方不远处白发的身影,两双薄荷眸皆微微睁大了。
似乎是看见了他们,白发身影挥手。
像是没有自主意识,接收到呼唤的一瞬间,身体毫无反抗之意,自然而然地顺从了。
无论是有一郎还是无一郎皆察觉到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但谁也没有言说,只是盯着前方的人,专心加快了脚步。
時雨看着他们跑来,扬起嘴角,高高举起手臂:“欢迎回来———”
“不来个拥......唔。”
剩下的话已经谁都不必说了,早在三人相拥的这一刹那就已心意相通。
時雨搂住两人的脖子,同时自己的腰被两只温度不同的手搂紧了,上一次这样的三人拥抱还是在病房,那时她朝两人弯下了身子,而这一次,三人彼此都站得很直。
像是三个点相交,但手臂的弧度弯起,形成了一个扇形?银杏叶形?心形?
怎么样都好,怎么样都是他们三个,所以放开点吧,没事的。
“唔唔唔......”
然而没想到的是,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了,虽然自己在做也一样的事,但她力气没这两人大啊。
不行......!这样好亏的......!
“......停一停!我要喘不过气了!”
听她已经开始认输,埋在对方肩弯里的无一郎笑出声,热气喷洒在锁骨上,酥酥麻麻的,時雨一颤,只觉得他所在的那一侧身子都有点软了。
“......别贴着我脖子笑啊。”她红了脸往后缩了缩,故作嫌弃,“很痒的。”
“笑都不让?姐姐好霸道。”无一郎有恃无恐,仗着知道对方绝不会真生气,一个劲儿地拱来拱去吃豆腐,将对方脖颈那一块雪白蹭的微微泛红。
他一边蹭还一边喉间发出猫一样的呼噜声,声音软软,笑容也可爱,偏偏做的事怎么看怎么超线。
“嗯......”時雨发出忍耐的低呼,有些承受不住,又确实不知道怎么拒绝和阻止,慌乱之下她伸手扯了另一边人的头发。
有一郎正闭目感受对方身上令人安心的清香,突然马尾被人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
扭头与含着委屈的天青眸对视的一刻,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管管他!
呵......
他略微从女子身上离开一点,偏头的时候鼻尖难免蹭到脸颊,终于直起身子看向旁边笑得毫无阴霾的无一郎,嘴微张似乎要开口,却又闭上一言不发。
弟弟今晚格外兴奋,连带着双胞胎的自己也多少受了点影响,有些难以自持的微躁。
時雨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郎说他,而另一侧的臭小子还在不依不饶地蹭来蹭去,好几次她都感觉到有什么软热的东西从皮肤上滑过,留下湿润的痕迹。
夜里寒凉,被舔过的地方迅速变冷,还没等一阵激灵打完,又有新的热意覆盖上。
“等......”
她快要不行了......
時雨眼里泛起水汽,被无一郎抱着的那半边身体已经快麻得不是自己的了,而有一郎那边却还只是普通地拥抱着,手也规规矩矩按在腰上,一丝微动也无。
在眼泪要溢出来的前一秒,有一郎终于出手制止了弟弟的无节制撒野,揪着他的后领子,把人从她身上撕下来拉远。
“差不多行了,别蹬鼻子上脸。”
“有一郎......”她松了口气,干脆泄了力,将腿软到站不稳的身子往他的方向倒去,毫无疑问地被稳稳接住,安全感十足。
关键时刻还是有一郎靠得住!
時雨感动地看过去。
视线接上水雾朦胧的双眸,有一郎喉咙微不可查地一滚,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多年后见面除了身高以外,他们感受到的最为显著的变化,还属对彼此之间性别不同的意识。
虽然以前就知道時雨的身体很软,但现在有了直观对比,他才彻底感受到女孩子和男孩子之间的不同。
太软了,这人没有骨头吗......?
不仅是腰身,刚才埋肩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時雨肩窝也软,脖颈也滑,线条流畅得仿佛可以将嘴唇从锁骨一口气滑到下巴尖,不怪无一郎停不下来,确实很好蹭也很好亲。
只不过......
有一郎感受了一下手里的腰线,和临走前的记忆一对比,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皱着眉来回摸了几下。
在時雨红着脸刚要问这是做什么之前,有一郎眉尖拧紧,薄荷色眸子上下扫过她的下巴,问:“怎么瘦这么多?”
要糟。
不等回答他又问:“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睡眠充足吗?有按时休息吗?”
“嗯?怎么不说话?”
時雨内心颤抖,眨了眨眼,大脑迅速编造起谎言。
然而就是这么不自然的几秒,对方就识破了她的小计谋,并且明白了她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眯起的薄荷眸顿时变得危险起来。
時雨:“......”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怀抱已经短时间内不适合居住了,于是谄笑着就要起来:“说起来我给你们两个订了旅店呢,今晚一起去吃顿大餐吧哈哈哈......哈?”
她起了一下没起来。
腰间的手纹丝不动。
“嗬啊!”
又试了一次,还是被禁锢在臂弯里。
時雨不信这个邪,在莫名的地方较起了真,双手撑在少年人的手臂和肩膀上,将肌肉充血,脚尖一点地就要用雷呼爆飞出去。
有一郎脑门青筋一暴,直接把人转个方向扛了起来。
突然换了个视角的空城時雨:“???”
反应过来她立刻挣扎:
“干什么!放我下去!”
“放你下来干什么?折腾自己吗?”有一郎不顾对方反抗,手臂力度加倍将人牢牢按在了肩上,咬牙切齿道,“居然还敢装傻糊弄?之前答应的话都不作数了是吧?!”
“说了我们很快就回来,不在的几天也不可以勉强自己乱来,结果脸色变这么差!”
“我......!”時雨心虚地顿了一下,她不是忘了,是明知故犯。
没办法,谁让时间真的很紧张啊......!
虽然想反驳说自己是为了正事才忙碌的,但说出来绝对会被刨根问底,他们两个都那么聪明,很容易会暴露,一旦发现这是在为他们准备生日惊喜那就都完了。
想了想后果,時雨闭嘴认下了这通指责。
她放弃了反抗,软沓沓瘫在有一郎肩背上,像一条大号白色年糕一样被他扛着,后面再跟着一个戳她脸的无一郎,就这样一起出发去旅店了。
作为“理亏者”,時雨不好拒绝双子的安排,在旅店前台时也是,面对着无一郎冒光的双眼,她纠结半晌,还是咬咬牙同意了他将后藤定的三人间改为大床房。
直到后面,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乖巧的态度,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一张床就一张床,睡中间就睡中间。
只要能瞒住这个惊喜,她认了。
当晚,大床房内。
三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時雨被男孩子们一左一右地环住,感受着脖子上两侧温热的呼吸,心想自己说不定会失眠,叹了口气还是闭上了眼睛。
其实这真的是想多了,因为紧绷多日的神经一经放松,疲惫便如洪水般铺天盖地涌来,根本没有失眠的可能。
在闭眼后不到一分钟,她陷入极致黑甜的梦乡,并完全失去了意识。
....
而当再次睁眼时,天边居然还是夜晚。
“......”
時雨困顿地眨眨眼,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哦?终于醒了吗?”
顺着声音望去,有一郎正背对着自己盘腿坐在床边擦拭佩刀,似乎是察觉到自己醒了,便侧过身子,挑起眉梢笑道:
“你睡了整整一天,叫也叫不醒,要不是脉搏和呼吸都正常,我们就要送你去医院了。”
边说着,有一郎起身打开窗户,转过身环臂问她,究竟是有多累才会补眠补这么久。
時雨决定绕过这个话题不答,转而问道:“无一郎呢?”
“在外面和那个叫后藤的隐说话,”有一郎将佩刀放下,叉着腰神色似有不满,“因为你一直再睡,我们本来想着今晚也住这里算了,可他突然找来,态度很坚定地说希望我们回鬼杀队。”
“但是无一郎不乐意,他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所以在和他争辩,而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没有去阻止。”
“......这样啊。”時雨眨了眨眼。
她看了一眼窗外黑沉夜色,随即掀开被子跳下床,活动了下筋骨,感觉恢复得还行。
“不过既然我已经醒了,那就回去吧。”
而且也是时候了,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走吧,我们回家。”
....
当他们回到空城宅邸时,天色微微灰亮,用不了多久就会升起日出。
時雨站在门口,心中不确定他们是否布置好了,抿着嘴犹豫了一下,她拉开大门:
——室内静悄悄的,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呼吸声。
好像大家都已经回去了,将场地留给了三人。
時雨若无其事地进屋,和往常一样在玄关褪下外套,只是这一次她刻意将动作做得慢了点,故意落在有一郎和无一郎的后面。
很快,有一郎注意到了不远处地板上的一片金色:“嗯?那个是......”
“看着像是银杏叶不错......可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金色的?”
无一郎走过去捡起叶子,认出种类时笑了:“的确是银杏叶,不过是折纸做的啊。”
“可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他扭头看向后面的時雨,“姐姐,是你折的吗?”
時雨没有回答。
她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姐姐?”
有一郎也扭头看她:“時雨?”
時雨闭上眼轻笑,再睁开时里面多了些从容。
她走上前去,一手拉住一个,带着他们往前走。
地板上被人刻意摆上了像是引路标一样的金叶片,仿佛只要跟着走,就能获得名为“幸福”的宝藏。
两步后,眼前又出现了一枚银杏叶片。
五步后,又是一枚。
又走了十步左右,这次出现了一小堆。
从这里开始,越往前走,地上的银杏叶就越多。
渐渐的,再也不只是零零散散地铺开,而是越积越厚,宛如真正的落叶堆一样密密匝匝,在地上垫了厚厚的一层。
有一郎和无一郎眼睛一点点睁大了,他们被時雨牵着手,乖巧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对方为他们准备的惊喜,心跳越来越快。
当他们终于走过拐角来到客厅时,眼前的一幕让两人同时惊住了:
偌大的厅室铺满了金光闪闪的折纸银杏叶,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像是跨入一片金黄色的海洋,真真正正做到了一室金辉。
屋子中间那张能坐下十多个人的长桌上,此刻摆满了各色精致的菜肴,其中一盘颜色奇怪的红豆饭以及一碗煮萝卜蘸酱汁被放在了最中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