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早安，我是今天跟随您门诊的住院医，查尔斯.威尔森。”

怀特低头将工作智能环细细佩戴好，才转过身，一个年轻雌虫站在办公室门口，他像是很紧张，脸颊涨红，有些驼背，左手用力的握着门的边缘，合金的门框已经被他扣下一个小角。

“手不疼吗？”怀特有些无奈的问道。

“啊？啊？”查尔斯立马收回多动的手并快速的背到身后，摇了摇头，说,”不，不疼，哦，对，谢谢主任关心。“

怀特说：“我倒不是关心你，但是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哪怕现在拥有更好的智能系统，也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双手。“

查尔斯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他更紧张了，又不能扣门，只好死死的盯着地面，周围安静的他甚至可以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唰唰唰的飞速流动的声音。

啊啊啊，主任为什么不说话了，我不会说错什么了吧？查尔斯抿着嘴，懊悔的回忆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恨不得时光倒流，也许再来一遍，自己在弗朗西斯教授这里能留一个更好的印象。

怀特默默的看着快要缩成一团的雌虫，叹了一口气，说：“跟我来吧，是新轮转过来的住院医吗？格林对你进行入科培训了吧？虽然今天是门诊，但是我们还是要先去病区查房。“

查尔斯立马挺直了背，快速的掏出一个光板来，点开备忘录，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的记满了注意事项。

怀特瞥了一眼，有些迟疑地问：“查尔斯，看你的铭牌，你应该已经是一位住院医了吧？”

“是的，主任。”

“这些笔记对一名外科住院医……好像，没有什么必要。”怀特笑了笑，说，“我也不是什么吃虫的领导，你放轻松一点，有什么事情我会解决的。”

查尔斯只是嗯嗯嗯的点了点头，他不敢反驳，一步步的跟着怀特的后面，只是心中默默的吐槽，第一集团医学院里面哪只虫不知道怀特.弗朗西斯教授是一个提问机器啊！不会吃虫只是物理意义上而已，啊，也许自己不应该退出同级联络群，不知道之前轮转的同事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探讨一下。

齐奥尔科终于迎来了7663星年的第14季最后一个周，从腺体外科病区朝外望去，医院四周已经是白茫茫一片，灰白色的天空与苍茫的大地连成一片，偶尔有只落单的雷诺兹兽张开两只长满羽毛的翅翼一圈一圈的飞翔，更多时候，他们成群结队的，遵循着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在黎明和日暮的时候不断地飞翔不断地盘旋。

查尔斯望着窗外在寒冷中单独飞翔的雷诺兹兽，他虽然害怕低温，但是还是羡慕不已，如果自己是一只雷诺兹兽多好啊，不用背腺体分泌信息素作用机制，不用去思考腺体周围的动静脉分布对皮层造瘘术选取手术入口的影响。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有了智能手术系统，有了自主感控监控器，弗朗西斯主任还要求底下的虫去背这么多临床上已经不需要用的知识点。

但是作为一个卑微的新入科的轮转小医生，他不敢发表任何意见，休息时候也只敢心中默默点赞医院论坛中那些大胆的帖子。

自从上学时候围观过一场一群弗朗西斯教授狂热粉在论坛一路厮杀到线下，逼得医院关掉论坛整整一个星年的重大事件后，他上网就非常谨慎。

“查尔斯，134号是一位神经导航皮层造瘘的病虫，现在已经是术后第4天了，你来说说，为什么TMS通常使用神经导航，术中如何确保定位的准确？”

查尔斯一愣，他只看见主任嘴巴一张一合，好多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然后从自己的右耳进去，左耳出来，一点影子都没有在自己的脑中留下。

134病虫的大脑皮层怎么样查尔斯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大脑皮层好像过于光滑了。

怀特看着雌虫迷茫的眼神，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虫群说：“哪只虫能回答这个问题？”

教授的目光如同镭射激光，虫群发出一阵快速而轻声的骚动，脑袋纷纷低下去，只有一只年轻的亚雌站了出来，他自信的挺直了背，说：“TMS也就是经颅脑磁刺激，通过磁场刺激局部皮层，所以需要使用神经导航确认定位，术中为了准确位置，通常还会予以术中唤醒，第一助手给与相应的语言、运动、视觉刺激。”

怀特赞赏的点了点头，完全转过身，看着亚雌的眼睛，说：“回答的很好，你说说，这种手术一般适应症是什么？”

亚雌回答道：“胶质瘤比较多，因为这种瘤边界浸润，不清楚，需要定位准确。”

怀特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很好，回答的很好。把你的名字报给格林医生，今天门诊结束后你跟我上台，今天有个TMS，可以上台学习一下。”

亚雌兴奋的笑起来，他甚至不顾周围同学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小小的为自己欢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行为在病虫面前似有不妥，快速的收敛起自己的兴奋，努力的让自己严肃一点，说：“好的教授，谢谢教授。”

不同于亚雌的兴奋和查尔斯的失落，吉恩.马丁夏科则一脸疲惫的抱着智能光板站在怀特身后，扶了扶眼镜，问道：”主任，134号今天可以安排出院了吗？“

怀特低头瞧了一眼最新复查的3D成型影像，点了点头，说：“今天出掉吧。“

134病虫顶着一头的治疗监护仪器，坐在治疗床上迷茫的看着一群虫浩浩荡荡的来，巴拉巴拉说了些自己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他低声问旁边调整仪器的亚雌护师：“刚刚那个是给我做手术的弗朗西斯主任吗？就这样？这样就算查房好了吗？我今天可以出院了？“

维萨里笑眯眯的说：“当然，你恢复的很好，至于这些管道，吉恩医生会过来安排的。“

“不过弗朗西斯主任真的好年轻啊，之前在官网上我还犹豫要不要预约这个医生呢，结果发现他之前的预约都安排到三星年后，要不是这次反叛军突然……”

病虫突然止住了话，他想起来在那场袭击中失去生命的，除去病虫，其余全部都是弗朗西斯医生团队的成员，131医院那段时间整个官网都是黑色的，每个牺牲的虫像下方都是盛开的鸢尾花。

他不该在腺体外科的虫面前说这些的。病虫歉意的看向护师，低声说：“啊，实在对不起啊。你看我这个脑子，做了手术也没有好点。“

维萨里勉强的笑了笑，说：“没事。”他快速的调整好仪器，便红着眼睛出去了。

吉恩.马丁夏科看着维萨里的离去的背影，顿了一下，等着学生虫各自散去，才轻声的对怀特说：“自从……事发时的监控被军方把控着，对这件事情的猜测在各个论坛上搞得沸沸扬扬，大家最近心态都不大对，主任，医院不能以官方的身份解释一下吗？”

怀特眼睛盯着移动悬浮屏上密密麻麻的预约门诊病虫信息，点了点头，说：“我和阿贝尔商量一下，官方是应该出一个说明。”

怀特又转身看了看吉恩眼下沉重的黑色，忍不住劝：“科室里的事情有些可以和格林商量着来，不用一个虫顶着，住院总也不一定总是住在医院里，你多久没回家了？这次轮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吗？”吉恩颇有些感动。

怀特挑眉：“当然，去吧，就和格林说是我说的。”

“啊？我去说啊？”吉恩想起格林严肃的脸，有些不敢，可怜巴巴的望着领导。

怀特关掉门诊催促的铃声，又想起一件事来，转过身对吉恩说：“哦对了，下周去卢西塔尼亚第二集团军驻军医院交流要用的数据这两天传送给我，好了，其他没什么事情，休息去吧。”

吉恩恍惚了一下，愣愣的点了点头，说：“哦，哦，好的，主任。”

去盥洗室平复了心情的维萨里走出来，看见住院总一只虫呆傻的站在病区出口，问道：“吉恩，傻楞着干嘛？你虫脑终于罢工了吗？要罢工也得先把今天的活干完呀。”

“维萨里，我和你说，主任终于同意我去休息了。”

“那是好事啊，吉恩，格林先替你几天吗？你的活他来干？哦对了，你休息几天啊？”

“三天后我轮休一天。”吉恩平静的转过身看着亲爱的同事，语气幽怨如同独守空房多年的雌虫，说，“但是他让我整理材料，呵，即使我不吃不喝不睡觉，就要整理四天。”

维萨里同情的看着他，说：“吉恩，我知道你很崩溃，但是你崩溃之前能不能先把你今天的活干了？”

怀特丝毫感受不到吉恩的崩溃，他心中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找阿贝尔好好讨论一下公告的事情，坐在诊室等了好一会，也没有见病虫进来。

他点开智能屏，今天的预约号已经全部发放完毕了。

怀特看了一眼查尔斯，查尔斯走到诊室门口，又苦着一张脸回来，说：“主任，预约虫已经都来了，但是，但是……”

“查尔斯，你说话可以快一点。我不会吃了你的。“

“但是……”

“他是想说，有个虫用了军队特权插队占了你前三个预约号的时间。”军雌推开门，施施然走了进来，拉开怀特对面的椅子，随意的坐下，“但是又不巧，这只特权虫星际跳跃时出了点事情，迟到了。”

“迟到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伊恩少将。”怀特沉下脸，说。

伊恩笑了笑，说：“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是你的病虫，怀特，对我温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