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时把体检项目单收回数据背包里，缓步穿过浓雾，走进第三医院的门诊大厅。

穿过自主安检门，林序时看到了一个明亮的高顶大厅，大厅中央，一部通向二层的黑色斜梯斜插下来，将后面的自助挂号机挡住大半。

自助挂号机的右侧，陈列着几条宽窄一致的长廊，林序时从远处向里看去，几条长廊内部光线从近向远由明转暗，最终皆不知通向何处。

自助挂号机的左侧则是人工咨询区，此刻，一个身着白大褂的高马尾女生，正坐在咨询区中间埋头苦写，整理着各种登记信息。

林序时环顾四周，简单记下门诊大厅的环境，向人工咨询区走去。

“您好，”人工咨询区没人排队，林序时径直走上前，将手肘搭在隔离咨询区内外的白瓷台上，凑近道，“我想问一下员工体检的地方怎么走呢？”

高马尾咨询员仍在奋笔疾书，大概因为手头事情繁杂，她头也不抬，左手向斜后方一指，语气暴躁：“地图就挂在那儿！自己看自己看！”

“好，谢谢。”目的达成，林序时没在意咨询员敷衍的态度，转身向对方手指的方向走去。

她边走边从口袋中摸出手机。

果然如唐薏所说，手机再次陷入了没信号的状态，“文明社区”APP也变得无法使用，只有类似手电筒这种样的简单功能，没有受到怪谈环境的影响，还能使用。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林序时走到墙边，打开照相机，对着墙上的各种文字通知和地图一通狂拍，随后退出应用，打开了省电模式。

不知道医院里有没有给手机充电的地方，如果没有，那她手机里现在剩余87%的电量就变成了不可逆的，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林序时把手机扔回卫衣兜里，沿墙走回最右边，准备去仔细回顾下，刚才拍过的那张“第三医院A座各层平面图”，好了解自己都要去哪里完成那些体检项目。

然而，在她再多两步就要走到时，另一张文字通知却吸去了她全部的目光。

林序时停步转身。

她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张崭新的A4纸通告，与周围或陈旧、或边缘泛黄的纸张贴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纸张内容使用黑色宋体字，中上方印着个比正文内容大一号的标题，整份通知看起来严谨可信，一眼过扫去，大概没人会怀疑它有问题。

《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

欢迎文明市各市民到本院进行体检，为了保证您的健康与安全，建议您在体检前，熟读并牢记以下提示：

1.医院是可信的，请您按照医院为您勾选的体检项目单进行体检，禁止擅自少检项目直接出院，本院必须保证您出院时绝对健康。

2.若您为“文明市各机构员工体检项目”的参与者，请您务必在完成体检单上勾选的所有内容后再出院，这是为了保证您能在健康的前提下，更好的为文明市市民进行服务。若您执意违反，后果自负。

3.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是绝对可信的，本院不存在身穿灰色外套的医生。

4.若您在医院内看到了身穿灰色外套的医生，请无视他们，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也不要将任何他们交给你的东西带出医院。

5.本院不存在会在各层楼道内唱儿歌的人。

6.若您在医院内听到了儿歌，请无视，儿歌不存在。

7.若您在医院内见到了唱儿歌的人，请无视他们，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并立刻寻求附近穿白色外套的医生的帮助，他们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8.本院为私人医院，营业时间为早上8时到晚上11时，午休时间为中午12时到下午2时，每天这两段时间内，请您务必待在病房里，不要出门！

9.若您在晚上11时至次日8时、中午12时至下午2时离开了房间，请务必记住，本院不存在院长办公室！

10.若您在晚上11时至次日8时、中午12时至下午2时离开了房间，并在本院内见到了院长办公室，请务必不要进入！本院禁止所有人在任何时间，擅自闯入院长办公室，违者后果自负。

11.本院在晚上11时至次日8时、中午12时至下午2时将会断电，期间院内不存在任何能用电的地方。

12.本院始终奉行以治病救人为先的宗旨，救死扶伤是本院所有医护人员的天职，请务必相信，本院所有医务人员全部尽心尽力救治病人，绝不存在任何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情况。

林序时读完整张《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后，沉默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半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数据背包中取出一张餐巾纸，走上前去，轻轻拭过崭新的A4纸面。

林序时把餐巾纸拿回眼前，发现上面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随后，她故技重施，又接连从数据背包中抽出几张餐巾纸，走到另外几张看着较新的纸张前，分别抬手拭过纸面。

这一次，几张餐巾纸上全都留下来或深或浅的灰尘印记。

林序时盯着着那几抹深浅不一的灰尘，眼神微动。

除了那张印着《市民入院体检须知》的通知外，另外几张看起来时间不久的纸张中，沾灰最少的一张，落款日期是5天前。

那么，比落款日期是5天前那张纸积灰还少的《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只能是更近的时间贴上去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文明市官网中的招聘要求已经发布好几个月了，如果那个时候员工体检项目就已经开启了的话，那么当时的预备役员工走进第三医院后，应该就已经会用到《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了。

这份通知又怎么会是近几天才贴上去的？

林序时的眼神在“市民入院体检须知”几个字上流过，定格在“新版”两个字上。

如果这家医院在近几天更换过通知，那么原来这张A4纸所在的位置，是否贴过一张“旧版”通告呢？

林序时微顿，思考几秒后，她调出了脑海中的那本羊皮古卷：“我要鉴定规则。”

羊皮古卷虚影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缓缓展开自己的书页，翻过那些带着墨迹的地方，停在一页空白处：“由于您成为了文明市的正式居民，天赋技能‘文明行为鉴定书’适用范围扩大至整个场景。”

“天赋技能剩余可使用次数：1次，请问您是否选择现在使用？”

“扩大至整个场景？是说能鉴定整个医院内的规则？”林序时疑惑。

“是的，”脑海中的羊皮纸古卷缓缓出声，“在‘难’级别的怪谈副本内，整个副本中的规则仍然存在规律，属于可以通用鉴定的范畴。”

“好，”林序时点点头，“那就使用天赋技能，对医院内部的规则进行鉴定。”

“收到，正在为您开启天赋技能——”

羊皮纸古卷再次翻动起来，在很靠前的一张空白页停下，纸面上，笔锋遒劲的古老墨迹缓缓浮现出来。

【鉴定对象】：文明市第三医院所有规则

【鉴定结果】：此处规则仅对规则制定者全部为真。

给出这个结果后，羊皮纸古卷便切断了它与林序时的联系，再次陷入了冷却期前，它将自己的书页又往后翻了几页。

空白的书页上浮现出新的冷却时间。

【天赋名称】：文明行为鉴定书

【天赋技能】：鉴定各类文明规则

【剩余可使用次数】：0

【冷却时间】：1h

林序时读完书页上的内容，将羊皮纸古卷收了起来。

她默不作声，仔细思索着这次的鉴定结果。

“此处规则仅对规则制定者全部为真”，这表面听起来像一句废话，实际上却交代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仅对规则制定者全部为真”，说明如果见到并打算使用该规则的人，身份并不是是规则制定者，规则是不会对这样的人产生保护的，相当于此时规则为假。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里的每一个张规则，都会天然的划分出三个阵营：规则制定者阵营、规则制定者对立阵营和与前两者无关的其他人员。

规则制定者阵营，包括真正的规则制定者，和与规则制定者立场相同的群体。

规则制定者对立阵营，包括与规则制定者立场对立的群体，和与规则制定者的对立群体立场一致的其他人。

其他人员，包括存在第三方立场的群体，和与全部规则无关的人。

林序时循着这个思路，将目光重新放回《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上，梳理起里面的内容。

她刚刚已经注意到，在这张通知单中，同时存在着“穿白色外套”和“穿灰色外套”两种不同身份的医生，并强调前者是“绝对可信的”。

基于这点，可以直观地推测出，穿白色外套的医生和规则制定者是同阵营的，或者说，规则制定者可能就是穿白色外套的医生其中的一员。

而很明显，这份通知对穿灰色外套的医生的存在却充满抗拒，多次强调“本院不存在身穿灰色外套的医生”，“请无视他们，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这说明，穿灰色外套的医生跟规则制定者，并不是一个阵营的，甚至可能属于规则制定者的对立阵营。

从整体的视角看这张通知单，按照上述推测，可以假定这份通知单，就是由某位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以第三医院的口吻，写给文明市普通市民和预备役员工，并在近两天打印好，贴在通知栏那个位置的。

那么，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做这件事的目的究竟是真如通知里所说，为了奉行治病救人的宗旨，希望入院检查的所有人都能健康离开，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所图呢？

他们这些外来的，即将进行身体检查的预备役员工或即将就医的普通市民，究竟会属于三个阵营中的哪一种呢？

与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立场完全对立的灰外套医生，又会在这家医院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