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在走廊的等候椅上，张朝打开笔记本电脑，“周副你看这个，孙昊有好几个□□号，都是好几年前注册的，其中三个号是互相关联的，黑色侧影头像的这个号的昵称是兼职经理人，里面有五个群，是孙昊死前周四晚上建的，我查了数据，他每次都在周五前建群，周日之前把群解散，这五个群还没来得及解散，他就死了。”

周朗冷笑，“酒店服务生兼职，商场试吃员兼职，海鲜店服务生兼职，名字起的很正常啊。”

张朝点开酒店服务生兼职，“里面一共八个人，四男四女，这些全是去往豪爵夜总会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基本都是刚毕业的，全是远明贸易在校招的时候收集起来的。”

群成员的头像不知道加了几层滤镜，P得五官都模糊了，周朗叹气，“查到人了吗？”

张朝切换界面，“查到了，有几个就在远明贸易，有文员也有销售，都是今年刚招进来的。外形条件都不错，漂亮的漂亮，帅气的帅气。酒店服务生兼职去的是豪爵夜总会，据他们交代，‘服务’的是VIP客户。下面四个群，分别是送往孙昊参与投资的KTV和□□。”

周朗点开孙昊的好友列表，竟然有两百多人，“不会都是……”

张朝，“不是，有些是，有些不是，通过排查，这里面有些人是专门负责发展下线的，齐思颖通过人力资源渠道获得年轻男女的信息然后分发给下面的人，他们去发展，有些人愿意做有些人不愿意做，成功拉一个就有提成。”

周朗叹气，他坐在这里已经叹了好几次气了，“齐思颖通过人力资源的渠道获取信息，再把信息分发出去让别人去游说，孙昊负责安排工作，真是分工明确，就算查到也能责任分担，缜密得我都无话可说。”

张朝笑笑，“谁说不是呢。他们把人带到娱乐场所，看对眼后各自去开房，还是去不同的酒店，抓到了也能说是一夜情。”

周朗，“通知扫黄大队干活了，年底给他们清一波。”

张朝，“陆队已经通知扫黄大队去抓人了，到时候得好好让老秦请我们吃一顿，给他们这么大一案子，好歹也得是一顿烧烤。”

周朗拍拍张朝的肩膀，“审起来可没这么容易，顶多抓几个娱乐场所的头头以儆效尤，主谋是孙昊和齐思颖，现在一个死了，一个装失忆。我要是齐思颖也得装失忆，孙昊死了，拉皮条的罪名只剩她一个人来承受了。齐思颖和孙昊的资金往来都是拉皮条所得，他们得拉多少人才能每个月有那么大笔资金往来。跟老秦说，把发展下线的那几个全抓过来好好审审。”

张朝合上电脑，“行，我跟老秦说。齐思颖以补尾款的名义往境外汇款的账户我也查过了，这三个账户确实是远明贸易供应商的账户，但也是私人账户。”

“以公司名义的私人账户，我更好奇齐思颖汇往境外的资金是怎么来的，户主和齐思颖又是什么关系。”

张朝捏捏眉心，“只能撬开齐思颖的嘴才知道。”

周朗，“远明贸易的总经理王继发呢，他的资金往来查过吗？”

张朝，“我早查过了，他确实在转移资金，但是手段相当高明，他老婆在德国有个账户，王继发三年来和德国一家医疗器材公司合作，进口医疗器材可贵着呢，他让供应商往高价报，把钱打入供应商的账户，再通过供应商转移到他老婆的账户上。当然中间有很多非法操作，不过都在国外。”

“确实有一手，怪不得夏永夜斗不过他，姜还是老的辣。远明贸易可不得给王继发搬空了？”

张朝，“暂时还没有，不过长此以往早晚被搬空。但是孙昊死后，王继发安分了不少，暂时没有动作。”

齐思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开口，周朗摸着上扬的眉尾，“王继发也是孙昊的VIP客户吧。”

张朝打了个响指，“是。”

“审他！”

下午四点半，审讯室内王继发西装革履，双手自然交叉放在桌子上，“警察同志，孙秘书的死我很遗憾，但是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孙秘书死得时候我和客户在谈生意，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周朗摸了下鼻子，“叫你来不是问孙昊的事，豪爵夜总会去过吗？”

王继发很自然地点了下头，“当然去过，坐到我这个位置应酬也是在所难免的，夜总会，酒吧，KTV，经常出入，有时候特定的环境能促成一笔不错的生意。再说，现在这个年代，生意人出入娱乐场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王继发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大风大浪见惯了，察言观色是基本功，面对警察和面对客户区别不大，他甚至能读懂人的微表情，周朗也只是挑眉笑了一下，周朗显然不是传统意义上一身正气的警察，他不笑的时候让人感觉很冷，笑起来的时候又像夜夜笙歌的花花公子。

不同于陆开的正襟危坐，周朗松垮垮斜坐着，头歪向一侧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手里拿着一只碳素笔，时不时转一下，像课上开小差的不良少年，“王总每次去豪爵夜总会也会玩游戏吗，等游戏结束和游戏伙伴去酒店过夜。”

周朗把王继发酒店开房的记录放在他面前，“每个月都有两三次，每次的开房对象还不一样，您太太知道吗？”

王继发看了眼，商业大佬从容地抬起头，没有任何羞耻之情，“请问犯法吗？”

周朗手里的碳素笔转得快了，“你觉得不犯法？”

王继发双手交叉，自信又震惊，“请问我是重婚还是破坏军婚了？这顶多是婚外情，是道德层面上的问题，不在法律约束范围之内。”

法律约束不了道德层面的问题，所以不道德的人可以厚颜无耻地说不犯法，简直好笑，“婚内出轨你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吗？”

王继发显然是没有的，成功人士的出轨怎么能说是出轨呢，那叫风流，他们觉得只要自己事业有成，道德上有瑕疵那叫瑕不掩瑜，自负且傲慢，“愧不愧疚都与本案无关，重点是我没有违法。”

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那么也和人渣没什么区别了，周朗转了下笔随手拍在桌面上，“你太太知道吗？我看过你的履历，草根出身，自考获得的学位，刚开始创业那会儿还睡过公园，你太太当时已经是一家五百强企业的销售主管，认识你以后跟着你一起创业，出钱出力，还用动用自己的人脉帮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后来她生孩子落下了病根，身材走样发福，随后也淡出了远明贸易公司，她还把自己持有的股份给了你，你这才有机会和夏远一争高下。”

周朗一直盯着王继发，他脸上维持着职业微笑，说到他老婆的时候更是没有分毫愧疚，王继发的道德底线远低于监狱里的一些罪犯。

王继发叹了口气，“我和我太太结婚三十年，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日子，现在是普通夫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说得直白点儿，我们现在是以婚姻为纽带的合作伙伴关系，我们已经约法三章，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但是不会有私生子，婚内共同财产绝不会给予第三者。我所有的房产，我太太的名字也在上面。情人再多也只是情人，永远不会成为我们夫妻二人的绊脚石。”

陆开已经听不下去了，厚颜无耻四个字不足以形容这种人的脸皮，陆开翻开文件夹拿出和王继发开房女孩儿的照片，“情人？王总的情人是不是太多了点？”

王继发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摆在面前的照片，“一夜情对象而已。”

陆开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冷了几分，“一夜情不算情，婚外情也不算情，成功人士字典里的字和我们用的不是同一种，但是你一夜情的对象都是孙昊介绍的吧？”

王继发好像笃定警方拿不出证据，即便拿出证据最多也是交点罚款能解决，过于有恃无恐，“谁介绍的重要吗？和一夜情对象开房不违法吧？”

陆开打开手机，“这是那位叫露露的□□号，这里面都是她的客户，其中就包括你。”

王继发反而释然得低头轻笑，“□□违法治安管理法，行政拘留几天再缴点罚款。”

“啪——”陆开文件夹摔桌子上，没想到好学生先发火了，“违法治安管理处罚法就不是违法了吗？”

王继发似乎就在等他们发火，“当然算，我接受处罚，行政拘留还是罚款我都接受。”

脸皮厚得堪比钢筋水泥混凝土，陆开咬牙，“你放心，该你的一个也不会少，我们来说说别的。”陆开抽出一张银行流水明细，“这个认识吧，你和德国供应商之间的资金往来。”

“正常的交易往来，请问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