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直到她杀了卡拉也没有见到过这本日记以及它里面的内容,但曲酌言心情没有因为卡拉复杂的想法产生什么太大的起伏,反倒是在思考回忆着线索将其串联起来。
假如,她说说假如。
这该不会就是尼莎真实想法吧?
哇……难怪阿尔伯塔当时说什么『你们那边的神爱好真变-态』。
通常与神的亲和性由两个最关键的因素决定,其一就是力量适配性,这是最广为人知也是通常人们的评判标准,其二则是神使本身与神性格或者说心境的契合度——这还是圣子告诉她的。
她的猜测并非没有根据,卡拉并非摩提辛那种天生与尼莎契合度极高的神使,即使她在这方面也不缺乏天赋,但也绝对比不上从小受到严苛教育还比她年岁要长上不少的摩提辛——更何况相较于当年那个时代,卡拉成为神使那会尼莎信徒可以说是被她们两个摁在地上锤,可以说是除了尼莎本身的投入哪哪都比不上当初,更何况摩提辛也也没少接受过赐福。
卡拉与尼莎力量的契合度比不上摩提辛,受训练的时间、强度以及水平也比不上对方,但论实力,她却不比对方弱。
也就是说,所谓的『我恨她,但也爱她,我想要她和我一起死去,没有人最后可以站着活下来』其实非常符合尼莎的想法。
虽然尼莎对艾莉安娜爱恨交织这种猜测非常异想天开,但圣子都可以是魔法使了,祂们最后也真的成功达成了双双死掉的成就,似乎也挺合理的。
她当初其实想不太通为什么尼莎会在明明不是艾莉安娜的对手但也可以逃离那个世界的情况下还要选择和祂硬碰硬碰到底——此前她将这归类为骄傲使然,现在看来情况还有更加复杂一点,嗯……不过这不管她的事,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祂凭什么觉得自己死后,作为半场赢家的艾莉安娜也会跟着一块死,还无法凭借主流信仰复活。
……答案不就在眼前吗?
因为预言,因为圣子,她和祂绝对不是合作关系……曲酌言皱了皱眉,思维稍微卡顿了一下,但又很快流畅起来。
毕竟、毕竟圣子和艾莉安娜不会是敌对关系,不过不是敌对也不代表要忠诚于祂,她从她身上看不出来一滴对神的敬畏和尊重,她有自己的目的,而尼莎也许知道她会那么干,同时她也知道尼莎知道这件事……有点套娃,但祂和她之间对半存在一定的默契,所以尼莎最后才选择了孤注一掷吗?
毕竟……虽然说弑神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有艾莉安娜的支持、有魔法使们的研究成果——不然圣子没道理把她们藏起来、有她本身实力在、有信仰之争的溃败,这些因素加起来是很可能达成这个成就——圣子从头到尾都是在给尼莎施压,迫使祂选择踏上她早就铺好的道路……
她听到了耳边的轻笑,“思考的怎么样了?”
曲酌言绷紧的肩膀松懈了下来,“难怪当初你认为我有用,但又不是必要的,甚至还安慰我随时可以换一个工作。”
当时手刃摩提辛后,她一度产生了退下来的想法——最初的目的达成后,混沌带来的摆烂想法和一些不必要的愧疚曾让她动摇过,而后的庆功宴会她也懒得参加,就在最开始露了个脸就玩消失。
当时的圣子早有预料地提前一步站在花园等她,在她刚刚看见对方的时候就招呼着她过来闲聊,事实证明,圣子出来的很多事情都在她意料之外,比如对方根本就没提她需要背负的所以事情,反而认真的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退下来的后路,如果她感觉累了,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那么干了,那么随时可以换一份工作或者退休,不必担心然后后顾之忧,她会解决那些问题的。
后面对方的未尽之言现在她已经可以非常清晰的明了,是——这些她自己就可以做得到,无非就是麻烦了些,效率低下了点,变量多了点……概率减少了些。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很后悔,甚至更加后悔当初没有在依偎和安慰中邀请对方跳一支舞——每一段记忆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彼时她们没有一个人选择更进一步。
“怎么会,你无可替代。”朝曦旭笑道:“我以为你早就接收到了我的心意呢。”
曲酌言从回忆中抽离,默默想,朝曦旭让人说不出话的本事真的是一流的。
什么叫做心意?她指的是那把刻意定做非常适合杀了她的刀吗?还是指的是她对自己换不换工作都会去亲手了解了她的这份信任?
虽然她不是特别想要这份心意,但想想要是这份心意交到其他人手里她也……就更加不能接受。
“如果没有我的话……”
曲酌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朝曦旭笑而不答,“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我不知道,曲酌言想,她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不敢说?
一点堕-落,一点失态,一点阴暗,朝曦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对方的头发,想着,欲-望的特点不就是没有被满足的时候最强烈吗?
瞧瞧,从神使完善自我,靠近神明本能中衍生出来都杀意都如此无害与温和,冷静同平和,这岂不是跟让人期待并非源于为了达成目标的理性思考而做出心怀恶意的举措吗?岂非不期待失态的癫狂和狰狞?
“求您。”
“……”朝曦旭敛下眉毛,单手半虚遮着嘴 ,没说话。
“求您告诉我我渴-望的答案。”
朝曦旭虚遮着嘴的移向额头,半撑着垂下的脑袋,轻咳一声,“我希望是你亲手完成最后的过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
曲酌言安静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应道:“喔、哦、好吧。”
她移开眼神,避免和朝曦旭接触,虽然后者也没有抬起头的意思。
她想到了很多朝曦旭会给予的回应,但没想到会是那么一个答案——一个那么具有私心和阴暗扭曲欲-望的“希望”——也许有点太过头了些。
她必然知道这样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是的,她当然知道。
而在她为自己铺好她想法中所有通往未来道路的同时还是那么想了,并且一直、甚至可能从始至终就那么想着,到最后也那么一路引导自己找到了她,激怒她,蛊惑她,伤害她——
曲酌言感到了喷薄而出的喜悦和快-感,这使得她甚至都无法好好维持这具身体的生理水平。
好高兴。
前所未有的喜悦冲击着她的大脑,连带着笼罩在这栋房子外周的灰雾都翻滚着伸展,时而突刺,时而扭曲着蠕动。
朝曦旭直起腰,抬起头,重新恢复平静眼神落在曲酌言毫无生命迹象的身体上,又一路滑过她合身的大衣,端庄沉重的勋章,又慢慢地落到她手边的刀具上。
虽然说时间会淡忘一切,即使明白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不好的,但倘若情不自禁是那么容易控制的,那它也不叫情不自禁了。
一开始她甚至没有做过这方面的预案,在此之前她接触过最接近爱——并非世俗意味上的爱情,那东西不比友情亲亲高贵什么,反倒廉价,她指的是『爱』,这种并非仅作为欲-望,也并非作为感情单独存在,是在魔法中具有特殊意义的,是几乎接近永恒那个概念的那个东西——来源于温特和提奥拉。
崇拜是距理解最远的感情,她们都不曾崇拜过她,于是她一度将其视为爱必要的前提,理解、尊重、保有自我、支持、默契、关注、保护等等,这些就是一份既有用又体面的“爱”——谁能说那不健康呢?又谁能说心心相印,默契非凡,理解尊重,支持帮助又不是爱呢?
朝曦旭——海伦是真心那么想的,即使是现在她依然那么想,只不过于此之外新加上了一个独特的个体而已,当时考虑到难度系数和要求,她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参数,将它从计划中排除在外。
嗯,虽然在温特和提奥拉身上遭受的挫折让她明白过于自信和没有备选方案是万万不行的,但当时她还是非常有自信地相信自己身上不会发生什么一见钟情的可抑制的小概率事件。
奈何命运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她怎么样都没想到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真的对别人心动了,甚至于她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毫无防备地在不影响计划的同时顺应着心意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对方……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最可笑的是她意识到这件事还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和艾莉安娜的契合度上升了——真是见鬼了。
艾莉安娜能有什么想法?祂除了晋升本能而产生的那种居高临下、极其不平等的扭曲欲-望以外什么想法都没有——祂就是一个介于被孵育状态与诞生状态的卵而已!只不过祂的生命形态让人产生了她真的存在什么智商和思考能力的错觉罢了。
所谓的不理、不应、不动,无非只是因为那只是一个卵而已,往下施与的暗示也仅仅是本能的占有欲作祟而已。
——要不她怎么觉得尼莎可笑呢?
但当时她只觉得自己可笑,笑完后她就干出了一件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