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存在的吗?是你们刻意排挤就会从世上消失的吗?本就是合理存在于世和救人性命的东西,谈何辱国?”
院判压根不听容若的思辩,对公子威胁恐吓道:“有辱大清国威者,罪同叛国卖国,当杀当株连九族。”
一名看似索党走狗的御医,狐假虎威道:“汉医才是太医院的中流砥柱,汉药才是上至宫廷下至民间的除病良方。”
“没错。”院使对同阵营的御医点了点头,“你说得好。”
“对症下药之说,已经应对不了汉人医书上记载的所有病例了,就像是院使你根本不知道我患的是寒疾,还非要以‘风寒’和‘伤寒’来论来治一样,简直是无的放矢,跟庸医有何区别!”
“本官掌领太医院三年,你敢骂本官是庸医?”
院使朝容若一瞪,重重的一拍桌子。
“纳兰公子,你这态度本官要是参你一本,满朝文武也能按律叫皇上给你一个——不思己过、勾结洋人、辱国滋事的死罪!看明珠还保不保得了你!”
“我坐在这儿。”容若不屈服,逆着院使意思,“来人,去请三位西医过来。”
院使第二次拍桌子:“谁敢——”
容若亦是强硬命令:“去请——”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阵子。
直到容若自己心中的郁气化作一汪鲜血涌了出来,浸红手帕,院使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贵公子的病好像是真的,而且严重的很!
容若心灰意冷地看着因卷入“明索党争”而互不相让的御医们:
有心去官舍请西医的左右院判走不出去,百做阻挠的院使党羽们堵成了半片人墙。那些人,哪里还有一点把人命看在眼里的样子?
求人不如求己。
“让开,我自己去找……”
找什么?西医、明珠、还是皇上?
太医院的众人还没猜测出一个结果来,就看见没行几步的容若倒在地上,已然昏死过去。
*
“惠嫔娘娘到——”
太监张全保的一声喊,打破了太医院中的僵局。
惠嫔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进宫以后第一次见表兄容若,竟然是这般场景。
她没有慌叫,也没有责问在场的任何人,而是冷静道:“张公公,你去告知皇上;远黛,你去告知太皇太后。这里有我,你俩快去办事。”
“是,娘娘。”
张公公和贴身宫女走后,惠嫔为了避嫌,不好直接把容若抱起呼唤,只好对左右院判吩咐道:“刘大人,李大人,你俩还不快把公子从地上扶起?秋寒地冷,公子受不了地砖的凉意。”
两位院判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立刻合力把容若抱上了院内供病人躺歇的软塌。
见惠嫔也是明党之人,院使冷问:“娘娘因何而来?”
惠嫔道:“本宫应了皇上的命而来,选几味药材回去,用作给皇上炖药膳汤的材料。”
“那娘娘就请挑吧!”
院使指向身后的一扇墙,与其说墙,不如说是一面有着无数小抽屉的嵌壁药橱,密密麻麻一片,除非是把什么药放在哪一层哪一列都熟熟牢记的人,否则目标难寻。
惠嫔这下子明白了:那些人,先是为难了表兄容若,后是这般作对于她,皆因明珠一时低势于索额图。
此刻,她心中纵使是再担心、再牵念表兄,也不能表现出来。
自己已经是皇上的嫔妃,只能矜持、只能忍耐,只能把“容若公子”视为皇上的臣子,不可靠近过深、不可关切过多。
这一层的身份不同,隔断了多少该有的心声和情语?
这一眼相望而不能望,刮碎了多少心中温柔和惆怅?
“娘娘怎么不挑药材、也不说药材的名字?”院使脸上掠过一丝讥讽,“本官只怕娘娘心中另有所想,却故作对心上人的视而不见。”
“公子来太医院是治病问药的,如今变成了命在旦夕。”惠嫔走到院使面前,“当中发生什么本宫不便问,皇上自然会明察。”
“他是一大罪人!”院使指向容若,“以后,就让他专看西医、专吃西药得了。”
惠嫔这才知道:
表兄真的好大胆,找西医求西药之事,怕是连伯父明珠都瞒着,不然伯父怎么可能允许?表兄这一做法,他自己可能不觉得哪里不妥,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真的是惹起了太医院半数以上的怒火呀!
惠嫔陷入了沉默,只等待张全保张公公快点来回话。
表兄现在的情况,有皇上做主就好办了,皇上的口谕倒是快些下来啊。
终于,外头传来了一声顾问行高喊的天子来临之声:
“皇上驾到——”
【注1】康熙朝前期洋人医生:尤里恩(阿兰陀/荷兰医马鸿德)、乔纳斯(德意志医)和邦尼特(法兰西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