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枫思考了一下，心想这的确符合苏然的作风，但，“不想”也是有原因的吧？

他没想到，自己才跟苏然坦白了转学原因，现在却要听苏然解释他为什么不去一中——关键是苏然的志愿一定，父母和老师基本上是知道的，尤其他还是他们这一届考一中的重点关照对象，怎么会让他填三中呢？

而且，也没听孙柚一、钟庭言他们提过相关事情，他们是否知情？

苏然：“喂？还在吗？”

林远枫：“在。”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想去一中？”

“是，但大概有个猜测。”

“你说。”

“一中太严。是不是？”

“挺了解我。是直接原因。”

还有更深层次原因？林远枫这下想问个清楚，却听见苏然对外喊了句“就来”：“我去给我妈帮忙，有空再聊。”

“嘟”。

搞什么，到底是想说还是不想说？

林远枫抓了抓脑袋，点开早已设置了免打扰并且有段时间没看看的群聊——“百废待兴”。

群里都是初中的一些好友，起初都是一起混的，后来林远枫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并想带动周围的人，于是主张将群名由“石英一霸”改为“百废待兴”。

一部分人觉得矫情，但出于对他们枫哥的敬畏，没敢提出异议；一部分人觉得很贴切，却仍不想做出改变。

原本几十个人的群里面好像只有个位数的人醒悟过来，后来班上有几个想学、但基础实在太差的人，看到林远枫开始努力后，想和他一起学习，他便把那几个人都拉进了群。

虽然到现在为止，仍有半数以上的人是不学无术，但相比最初，风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饺子：最近有什么八卦吗？

十分钟前的消息，有人回答：没有，在补课呢。

现在又跳出来一条：前两天枫哥在群里说的不算吗？卫强身上可有好多瓜呢！@饺子

饺子：这是能说的吗？枫哥的事你也敢八卦？@无踪

无踪：也不一定跟枫哥有关啊，这附近谁不知道卫强是臭名昭著？谁想和他扯上关系？

无踪：再说了，枫哥八百年都不看群的人，前两天能冒个泡、给我们提个醒都是活久见，这会儿肯定不在。

晚：让你失望了。@无踪

他确实很少看群，但这个群一直都是置顶，不看消息是因为有时被其他置顶消息盖住了，有些时候则是懒得点进去看。

饺子：我去，枫哥居然短时间内两次在线。

康行：影子，你怕是狗命不保喽。@无踪

无踪：我去别搞！

无踪：枫哥，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晚：别紧张，我就是提个醒。

无踪：枫哥，我斗胆问一句……

这个“无踪”就是周影，是之前林远枫关系最近的朋友。

林远枫知道他要问什么：用你那充满三氧化二铁的脑子想想也知道，我从来不会多管闲事。

无踪：那是那是。

无踪：不过枫哥，三氧化二铁是啥？人的脑子里还有铁？

康行：哈哈哈哈哈，你还问，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无踪

这两句把更多人钓了出来，林远枫也被他蠢笑了——他当然是故意的。

音音：你是没上过初中吗哈哈哈哈哈这个铁指的是一种化学元素。@无踪

客里里：不行，我已经要笑死在你这两句话里了哈哈哈哈。@无踪

周影没想过回头，知识储备量不多，现在在某个不知名的职高里学习，也是过混。

无踪：不是，我知道我笨，但我求知欲强啊！就没有哪个好心人告诉我一下？

几年前没见你有求知欲。林远枫想。

晚：笑你不是没有原因，这么半天都不知道查一下。

晚：通俗来讲，就是铁锈。

无踪：啊对对对，我脑子里没有学习，全是铁锈。

康行：我怎么感觉你在阴阳怪气呢？是不是想弹劾枫哥？@无踪

晚：嗯？

以前的林远枫没现在这么好脾气，浑身上下都写着“年少轻狂”四个字，但为人不错，也确实有实力，才让众人钦服。

自他改过自新后，轻狂有所收敛，展现出的更多是稳重；而当他学有所获时，大家——包括老师和家长——对他的评价则一致倾向可为，且是大有可为。

这样文武双全的人，周影是不得不佩服，他回道：不敢不敢，我枫哥永远是我枫哥，只要您想，当我爹都成。@晚

康行：牛。

晚：当爹就算了，我还年轻，不想拖家带口。

饺子：对了枫哥，你是之前一直在忙学习，现在才有空来聊会儿吗？

晚：算是吧。

无踪：枫哥是真男人，不靠天不靠地，只靠自己闯天地！

康行：挺会啊影子，再说两句给我听听？@无踪

无踪：脸真大。@康行

饺子：枫哥，我是真佩服你，家里这么有钱，思想觉悟又高，还有学习天赋、一学就会，我们就直接废了。

音音：我没废啊，我在准备走艺术生、上一本呢！

晚：嗯，好样的。

音音：嘻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会加油、以后让你们刮目相看的！谢谢枫哥鼓励！

晚：不谢，不过学习、进步是为你自己，不是为别人。

无踪：可是，枫哥，我记得你是因为当时的年级第一才学习来着，这不是为别人？

晚：动因，不是目的。

但现在是。

无踪：？我十几年的语文白学了？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康行：影子你算了吧，枫哥的境界不是你能企及的。

无踪：说的好像你可以似的。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能上三中，结果去了六中，是谁我不说。

康行：我那是低估了自己！

康行：我当时的成绩已经稳在了六中线与三中线之间，冲刺考的时候我还过了三中线呢。

康行：保险起见，我第一志愿填的六中，结果中考超常发挥，超了三中线好几分。

康行：要不是在三中没什么人脉，我早就转过去了。

康行：不过六中也不错，只是有点惋惜。

无踪：惋惜也没用，枫哥在一中呢，你去三中顶多找到几个校友。

饺子：也就是说，枫哥和年级第一是校友了？说不定还是同班同学？

无踪：可能、也许、大概是的？

无踪：一直年级第一年级第一的叫，就不能说名字吗？不过我忘了。

林远枫没跟他们说过自己转学的事，这会儿看着他们在群里讨论自己和苏然，忽然就想把真相公之于众。

晚：他叫苏然，我和他现在是密友，在三中读书。

一片沉寂。

晚：人呢？一瞬间都掉线了？

无踪：信息量有点大，我脑子跟不上。

康行：+1。

饺子：+1。

音音：+1。

……

后头一溜“+1”，林远枫没忍住笑了下，心说：这信息量还大？我要是说我喜欢他、还把他拐去酒店住了七天，那这群怕不是要炸了。

不过他没有，因为他想等把人追到了再说，到时候炸得更欢、更热闹，也更刺激。

无踪：不是，怎么回事？？？

无踪：枫哥，你去年还吐槽一中住宿环境一般呢，怎么到三中去了？？打错字了？？

晚：没打错。

音音：还有苏然，他没有一次考试掉下一中线的。是中考失利？

晚：原因复杂，我不便多说，你们知道事实就行。

周影正想开玩笑说“见不得人的原因？”，林远枫就补充道：别瞎造谣。

仅仅四个字，警告与威胁却清晰可感，无人敢再追问与讨论。

无踪：生疏了啊枫哥，我们你还信不过？

康行：是啊枫哥，我们可跟那个混蛋不一样，你就放心吧。

几句附和后，又聊起了别的话题，林远枫半放下心，退出了聊天。

但他似乎忘了，这个群里的人大多人脉广布。

朋友去上厕所，手机却还停留在刚刚的聊天界面，赤裸裸地放在桌子上，一片漆黑中有一颗璀璨流星的头像一下子就吸引了汪成的目光——不过是瞥了一眼，便打开了一些未曾揭露的秘密的口子。

好奇心催促他往下翻，良心又使他停住伸出去的手。

但他还是经不住诱惑，从上往下翻到了“别瞎造谣”这四个字便惊恐地翻回原始位置，坐回椅子上，串联过去他所看到或听到的事。

“林远枫是从一中转来的”这个消息一早便在年级散播开来，真实性很强；他上次那么护着苏然，平时碰上面也基本上是遇到他们两个，形影不离，说密友也不为过。

但从聊天记录看来，两人本都应在一中结识，且一直在一中读书，为何会双双出现在三中？——“原因复杂，不便多说”，表明另有隐情，而那句“别瞎造谣”，则更显此地无银。

汪成本就争强好胜，哪怕林远枫的实力令他不得不服，他也看不惯苏然。

约球，拒了两遍；体育课不是不来，就是和别人一起玩器材；他身边经常有一群人围着，有的时候连林远枫都要看他脸色——他不过是一个懒惰自傲的书呆子，凭什么能夺得如此青睐？

人一旦讨厌上一个人，很容易将其缺点无限放大，以致凭空捏造，而全然忘了人无完人。

不过，汪成到底是有点脑子，即使看苏然不爽，也没想着找他麻烦，因为他惹不起林远枫，不论是从他目睹过的，还是从那群里一溜的“枫哥”，心里清楚，他要是真把苏然怎么着了，估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