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晚了，再聊下去怕是要通宵，于是苏然概述了一番：“他之前暗恋孙柚一，看我跟孙柚一关系好，想让我帮他追他，我答应了。但后来不知怎么孙柚一知道了这些，当面拒绝了卫强的告白，也让我别再为他出谋划策。我当时想尊重孙柚一的意愿吧，卫强却一直怂恿我、让我想办法。”
“我那个时候也没忍心拒绝他，只能私下跟他说些孙柚一的喜好，剩下的看他自己，但都被孙柚一揭穿，她还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她不喜欢卫强，甚至很讨厌他，如果我要再帮卫强追她，她就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我把这些说给卫强听，他不信，还栽赃我，说一定是我喜欢孙柚一、只不过还没追到手、便想排除竞争者。”苏然讽刺地笑了声，接着道，“我当时就觉得简直他不可理喻，就懒得再跟他废话，结果被他当成了默认，从此我被他当成了情敌。”
苏然想挂电话休息，想起来还有两件事没解释：“我答应帮唐可佳拍照片，是因为这不影响两个人正常生活，她更没有做什么不三不四的事。而孙柚一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卫强骚扰她、影响到了她——有一次是我亲眼目睹他跟踪孙柚一，跟踪到了她家楼下——那个时候孙柚一还没搬家，我跟她住同一所小区。”
真不是人，居然还不止跟踪过一个女生。林远枫想。
“卫强说看见我跟另一个女生在一起，那是唐可佳约我出去吃饭、商量追钟庭言的事。虽然不确定钟庭言对他的感情，但那时候没问过他，而且唐可佳做人做事我们都有目共睹，是有分寸的，所以我跟唐可佳说先旁敲侧击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说类型，再见机行事。”
苏然不知道林远枫能不能想起来，补充道：“就是你和汪成打球、撞见我和唐可佳一起从校门口进来那天。”
“咳，原来如此。”当时还先入为主地以为……
“我说完了，先挂了。”
“等下，”林远枫有些不舍，“我……”
苏然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地笑了笑，说：“好了，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有什么事睡醒再说。快睡吧，晚安。”
这是苏然第一次对他说“晚安”。
这两个字像有魔力似的，让林远枫感到心安。他缓缓柔声道出一句“晚安”，便挂断了通话。
结束了闹剧，总算可以好好休息，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踏实，但苏然还没睡醒，就被一阵敲门声吵到强制开机。
彼时正值十点，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去开门，见是许荟，问：“妈，怎么了？”
许荟的神情有些复杂，有生气也有担忧，看到苏然眼底的青黑，差点没控制住情绪：“你昨天，到底去干嘛了？”
苏然很快反应过来，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只是她是从哪儿知道的？应该不至于上新闻吧？
“本来是想跟林远枫去公园走走，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卫强在跟踪我们……”
听到这里，许荟的脸色变了变，不忍问道：“你们打架了？”
“算吧，不过我没事，就是林远枫的手……”
“被刀划伤了。”
“你怎么知道？”
他们坐在床边，许荟说：“刚刚他妈妈跟我聊天，说昨天下午林远枫跟别人打架了，对方带了刀，他被划到了。他妈妈只是心疼，没有多问，她说他以前隔三差五就逃课甚至是打架，只不过基本上都是别人挂彩，习惯了。”
许荟抓住苏然的手，苏然下意识想往回缩，但忍住了。
“但他昨天下午跟你在一起啊，你一个从没打过架的都没受伤，他却伤了手。你说实话，伤哪儿了？”
苏然抽回手，说：“我真没事。卫强拿到乱挥的时候我们在跑，林远枫是突然回去冒险夺刀被划到的。”
“可是……”
“妈，我真的没事，林远枫一直护着我呢。”苏然站起来，准备离开，“我先去洗漱了。”
许荟跟在他后面离开房间，“那你要好好感谢他啊，不然你还不知道你被伤成什么样子。”
“知道了。”我有那么弱么？
洗漱完后苏然靠在床上想：他以前，真的是校霸啊。
凌厉却温柔，胆大心细，积极向上而不乏稳重。好像有他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离开学也没几天了，不知道他的手能不能在开学前恢复。如果恢复不了、被问起来怎么办？直接说不太好吧？他是不是会以别的理由搪塞过去？算了，先打个电话道个谢吧。
“嘟——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是太累了、还没起床吗？
算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没过一会儿，林远枫就发了条信息过来：什么事？
然：你刚才醒着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枫哥哥】：不方便。
然：打字才不方便吧？左手打这么快？
【枫哥哥】：语音输入。
然：所以你是在厕所蹲坑吗？
然后林远枫发了条语音：“你觉得呢？”
嗓音暗哑，但不像刚起床，前后还都带点喘……
苏然脑内闪过一个画面，耳朵“唰”地一下就红了，问道：你是在……那个？
【枫哥哥】：嗯。
【枫哥哥】：你打电话前就开始了，刚结束。
靠，他平时是有多禁欲才会在寒假集中发泄？尤其还是在昨天被“追杀”之后的情况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苏然来电前，林远枫已经在厕所待着了。
他可能也快被“逼疯”了。
同苏然挂断电话睡下后，他梦到下午的场景，但后面剧情的走向大不一样。
从他把卫强双手反剪并将其踹在地上开始，卫强说出“恶心的同性恋”被苏然打了之后，苏然的台词就变了。
没有了原先的痛心疾首，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斥责：“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低人一等吗？你要是觉得恶心就滚，初中时候之前说了那么多遍还不够，现在还要说，这么上赶着找揍，生怕人不知道你是傻逼吗？”
原本没有说话的卫强也磕磕巴巴地说：“这么说，你原来不只是、看同性恋小说，还跟他一样，都是、同性恋？”
“是又怎么样？我还喜欢他——”
林远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完全没想到苏然会在这时候表白——是真心喜欢，还是说只是为了刺激卫强？
卫强“啐”了一口，挣扎着想爬起来，苏然却在这时候转头，看着林远枫的眼睛，说：“林远枫，你喜欢我吗？”
“喜欢。”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不大，也有些低沉，但能让在场三人都听到。
卫强捡起旁边的刀，一瘸一拐地想从背后偷袭苏然，林远枫正要冲过去再次夺刀，苏然却上前一步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双唇相贴的那一刻，场景突然转换——他们在酒店的房间里，一上一下，拉上了窗帘，更显幽暗与寂静，只听得两人的鼻息声。
情至深处，两人都有了反应，林远枫几乎是迫不及待，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他想要的东西，嘴里好像还在说着“做”一类的字眼，苏然轻喘着气说：“林远枫，我、我还没成年。”
一句“没成年”直接把林远枫吓醒了，意识逐渐回笼，浑身难受得要命。
艰难地起身去厕所，又因为电话铃的突然打断，延长了他待在里面的时间。
见苏然半天没发消息，林远枫发语音挑逗道：“你人呢？不会也去了吧？”
对方秒回：滚！你他妈一天天的在想什么？！
【枫哥哥】：“想你脑子里想的。”
然：……
此时林远枫已恢复正常，靠在转椅上回：“话说你不排斥同性恋吧？”
然：不。
老子还喜欢你。
【枫哥哥】：“嗯，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还问，弱智吗？
他看着昨天给林远枫改的备注，一时间有点想给改回去。
【枫哥哥】：“你为什么一直打字？”
然：习惯。
紧接着，林远枫就打来语音通话。
苏然没好气地问：“干嘛？”
“不是你先给我打电话的？有什么事就说。”
“哦，昨天你一直护着我才没让我受伤，跟你说声谢谢。”
“嗐，大恩不言谢，你请我吃一顿就好了。”
苏然被他那不正经的调子逗笑了，说：“我现在对出门都有些阴影了。”
“他都进去了，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吧？”
苏然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当时志愿没填一中，也有他一部分原因。”
林远枫静静听着，大致意思就是卫强在分班后成绩一落千丈，但迫于父母压力，还是能上一所稍差的高中。苏然偶然听到他想先考个高中，再动用家里的关系把他搞进饮月一中读书——他知道苏然能考上，想去到一中整死他；但他父母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便以为他还有雄心、肯上进，事情大概也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便同意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高二才转过去。
苏然嗤笑一声，道：“当时我就觉得他有什么大病，不然怎么会认为他所犯下的错都与他无关？还总想搞我，真是傻逼。”
“你父母知道这些吗？”
“知道啊，当天回去我就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同意了。因为小学时候我经常和他一块玩，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妈看得透透的，之前她就劝我跟他断交，”苏然顿了一下，“但我没听，现在想想也挺后悔的。当时孙柚一和钟庭言都保险填了三中——事实上他们选择是对的。我让我爸妈把卫强这一部分原因保密，因为如果这传出去了，极有可能会让他改变目标学校，也会让孙柚一再次陷入对他的阴影。”
“老师和同学那边你怎么说？”
“老师单独找我，我只说是因为我想，并且三中仅次于一中，我父母也已经同意，他就没再多劝，也答应不往外说，怕引发讨论。同学问起，我说我当然填的一中，后来去了三中，孙柚一他们问起时，我说填错了，他们除了责怪我马虎就只是惋惜，没再多问。”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林远枫还是好奇：“那，高一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得知你在三中而改变计划？”
“想过，我也很害怕，害怕他倚权仗势在校内或者校外胡作非为。”苏然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林远枫一阵心疼，喉结不自觉滚了一下，“所以整个高一我经常提心吊胆，生怕他突然闯入、扰乱我们的生活，更怕他当面揭穿我的谎言并加以胡说，把周围无辜的人牵扯进未知的黑暗之中。”
“我也时常后悔自己的选择——我怎么能因为自己要躲避卫强而把风险带到孙柚一他们身边呢？”
“可是，”林远枫有些哽咽，“错的人是他，你也是无辜的，而且或许于你而言，三中的确是更好的选择。那你这一年，过的得有多累啊。”
“幸好，我赌对了——他当时要花钱进入一中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他父母是不会因为他有其他原因再大动干戈让他转学了。”
“高一一年里他没有找事，偶尔碰见，我也想办法把他甩开了。”苏然的语气没有那么压抑了，还有点嘲笑的意味，“不过他‘浪迹江湖’，竟然一直不知道我不在一中，是那次撞见我和唐可佳往三中走才反应过来，他消息还真够闭塞的。”
“就他，全校都没几个人跟他玩。”林远枫也开始了对卫强的嘲讽，“这倒是令我欣慰，想着幸好绝大部分人的脑子在交友这一方面都是正常的。”
“你是说我脑子不正常？”苏然嗔怪道。
林远枫当然哄着他：“没有，你那叫交友不慎。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苏然笑了下，说：“谢谢。”
“那就先挂了。”
“嗯。”在挂断前一秒，苏然飞快地说了句，“有你真好。”
林远枫塞着耳机，在手点上去之前，清晰地听见了这小声而充满不好意思的四个字，动作一顿，正想说些什么，对方却抢先挂断了通话。
他无奈地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种种他们相处的画面，心想：真是，赤诚一片，可爱到令人沦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