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对岸的疗养院看着很近,走过去却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
那附近只有一个内部停车场,周围有很大一片空地也都是疗养院的私人领地,对外宣称就是用面积换安静,住在这里的客人们不喜欢吵闹,所以宁愿把空出来的地面都种上绿植,也要离交通干道远一些。
因此,宿舟和徊洋在很远的地方就下了车,静悄悄的在夜幕下靠近目的地。
走到一半,徊洋突然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屏幕上闪着许然的名字,“怎么了许博士?谁?……凌时是谁?”
许然说就是上次在游轮上认识的一个男的,转念又一想,他们三个好像没有一起出现过,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个男人是谁?
身高188?长了一张娃娃脸?
或者是不是说带着资深牛郎的气质反而更容易被定位到?
许然撇了撇嘴,“总之是个很奇怪的家伙,特意跑到警局来,今天到你家门口敲了半天门发现你不在,怎么办,要赶走吗?看作风……不好说是哪头的……”
这般模糊的描述,饶是徊洋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草草回了个,“不认识没约过,再见。”
知道他家地址的、会去他家找人的是有一些人,但也都不是会提前跑到警察局去露脸的风格。
连他的电话都没有的话,这人不见也罢。
电话被挂断,许然一脸的生无可恋,“得,你俩就有缘再见吧。”
他回到客厅,看向翘着二郎腿,整个人舒展靠在沙发上的凌时,有那么一瞬间,许然觉得他的表情和那天深夜来找他的徊洋很像。
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这个人现在手中拿着一瓶冰镇的娃哈哈正喝得开心。
见许然抱着一床被子出来,凌时从手机中抬起头,“你这是?”
“家里没有第二张床了,你就在沙发上凑活一晚吧。”
凌时好脾气地点点头,看起来像是欣然接受了,却在许然转身之际,问了个问题,“我说许博士,在副驾驶上,你还能睡得着吗?”
·
河道里传来潺潺的水声,偶尔刮起一阵寒风,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河对岸,酒馆旅店一应俱全,灯火算不上辉煌,却也足够明亮,但到了这头,放眼望去就只有疗养院是亮着灯的建筑。
两人沿着河岸前行,脚下崎岖,宿舟一直抬着右手护在徊洋身后,怕他一不小心摔倒。
只是徊洋在这种环境下视力依旧超群,反而是他带着宿舟避开了大大小小的土坑和石块,连手电筒都不用打。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疗养院后山的位置。
白天时候,他们曾经来到这附近简单探查过一遍。疗养院有两个大门,平时住客或拜访人员走正门,物资运输等走侧门。
正门和侧门都有保安守着。
四周是铁艺围栏,高约3米,缝隙和尖顶都预示着难以攀爬,尤其是徊洋还在铁栏杆上发现了电力灼烧的痕迹,猜测这里晚间很可能会进行通电隔离。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们在后山找到了一个破口——一棵从院内探出头的巨大槐树。
这棵槐树的角度非常奇怪,像是从小就被人改变了长势,硬凸出来的一根往这个方向生长的枝杈。
按理说这棵从里面探出枝杈的树,也只能是从里面往外爬更容易借力,可巧合的是外面刚好还有另外一棵树,两树树枝之间尚可一跃。
宿舟琢磨着劝徊洋在外面接应,对方却已经先一步上了树,动作干脆迅捷,就像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
没想到他在爬树这件事情上也这么有天赋吗?
等到宿舟在徊洋的声声指引下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他拍拍自己的衣角,“我听你说的还以为这地上是狼谭虎穴呢,搁平常,我眼睛都不眨就跳下来了。”
曾见识过宿队长从二楼飞身一跃的徊洋,“……”
把这茬给忘了。
放在平常的话,徊洋就直接转身走了,但他转身之后看着黑漆漆的地面,还是顿了一下。
算了,他还是担心对方一脚踩空把这张帅脸摔歪。
疗养院已经进入了夜间休息模式,四下里静悄悄的。
徊洋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宿舟。其实宿舟的眼神虽不至于能像徊洋那样看清飞溅玻璃的轨迹,但如果他想,徒手抓苍蝇的准度还是有的。
如今,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突然,徊洋脚步一顿,拉着宿舟往旁边一撤,两人顺势躲到了一颗大树后。
宿舟靠近徊洋耳边,“怎么了?”
徊洋单手按在树上,目光看向大楼方向,怕宿舟看不清还握着他同侧的手示意了一下方位,然后两人便看到从大楼拐角处现出来的两个身影。
依稀是两个高大的男人,走路似乎有些摇摇晃晃,从大楼方向出发,正向着宿舟和徊洋藏身的地方走过来。
被发现了?
这想法首先被徊洋否定,刚刚的那一条路上没有摄像头,就算是白天他们在周围不小心被人看到,也不可能此刻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随后,他便迎风闻到了那一丝酒气。
害怕说话声音被人听到,徊洋将自己按在树上的那只手抬起来,以一种轻柔又坚定的力道拍了拍宿舟同样按在一旁的手背。
宿舟立刻明白了这是一种让他安心的意思。
随着沙沙的脚步声,那二人越走越近,终于在距离宿徊二人藏身的那棵树三四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为首的那个往旁边撤了两步,对后面那个努了努下巴,“去吧。”
然后“啪”的一声用打火机点了根烟。
徊洋隐约觉得那人似乎穿着一身迷彩服装,看起来像是安保人员,而后面的那个似乎穿了一件白大褂。
白大褂男人走路有些不稳,往角落走的时候差点摔倒,那身酒气应该也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在他差一点摔倒的时候,迷彩服男赶紧上前一步托住了他,“啧”了一声,他把烟叼在嘴里,干脆双手架在了对方的腋下,往前推着走了几步,语气里似乎有些口是心非的无奈,“真是拿你没办法,还是我帮你吧,没了我你岂不是什么都干不了了。”
那白大褂男人醉得口齿不清,但精神上似乎还是有些抗拒,口中咿咿呀呀地说:“要不是、要不是……坏了……我才不……才不……嗯?”
徊洋身体有些僵硬,他似乎看到那个迷彩服男人将双手环向前方,然后下探,然后——解开了白大褂男人的裤子?
徊洋:“……”
迷彩服男人下巴放在那人肩膀上,手上还在窸窸窣窣的动作着,一边说:“是是,要不是一楼的卫生间坏了,我们小医生怎么会来这露天的地方方便呢?多不讲究是吧?”
“你的手……干嘛呢……”
那白大褂大概酒被吓醒了一些,可是浑身无力反抗,整个身体不知是难受还是怎的,越来越弓了起来。
徊洋觉得耳根有些发烫,又觉得大概是被身后宿舟的鼻息吹的。
突然地,他意识到,他们两个现在是不是靠的有些过于近了。
宿舟的鼻息全部喷薄在徊洋的耳根后方,两人按在树上的右手也近得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温度。
宿舟似乎感觉到徊洋突如其来的局促,右手轻轻抬起,学着徊洋刚刚的样子,在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从对话来看,那两人刚刚正在吃饭喝酒,白大褂男人似乎是心情不太好就多喝了些,结果洗手间的门不知道为什么被锁住了,没有办法,两人只能想来后院树林里“解决”一下。
随着一阵若有似无的喘息声和不言而喻的水流声过后,那白大褂青年的神志似乎更加不清晰了,低着头,隐约好像还有哭泣声传来。
迷彩服男从背后揽住他的腰,低声道:“好了,我跟那个护士真的没什么,你就别吃飞醋了。”
“我没……我不是……”
“嗯,我知道,过段时间我们就离开这儿,去过自己的生活,我带你走,好不好?”
“走、走去哪里?”
“去哪儿都行,你想去哪儿?”
白大褂青年沉思片刻,道:“去穆特博物馆……”
“嗯?那是什么地方?”
“去朝圣……”
大概也觉得对方醉得不轻,迷彩服男不再多说,三两下帮他把衣服穿好,然后扶着他往大楼的方向走了回去。
待确认两人身影消失不见,听不见声响的时候,徊洋终于松了口气,宿舟的声音却突然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