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酌阮中途醒了一次,刚好卡在许凌药快没的时候,他从陆景浔肩膀上抬起头,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脖子侧的有些酸,他揉了揉,对上陆景浔视线,他反应过来,刚才一直靠着陆景浔,大概有一个小时。
姜酌阮有些不好意思,问:“肩膀疼吗,要不要去买点药膏?”
陆景浔说:“没事。”
姜酌阮不自觉攥了攥手指,发现今天格外反常,以往像这种天气,他手脚会受到温度影响,变得冰凉,今天却没有,两只手是暖的,连带着全身都没那么冷了。
他看了一眼陆景浔,陆景浔应该睡了片刻,靠着墙,下巴微抬,脖颈修长。
姜酌阮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是他第二次买一些奇怪东西给陆景浔的时候,陆景浔眉头轻蹙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没什么表情,许久之后问他:“什么东西?”
姜酌阮有些紧张:“项圈?”
陆景浔抬眼:“给我戴么。”
“是的。”姜酌阮越来越没底气:“……你喜欢吗?”
“你喜欢?”陆景浔反问。
姜酌阮不知道陆景浔真实想法,那次也有堵和试探的成分,看到陆景浔的神情,姜酌阮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排斥这些,声音渐小:“不喜欢我下次不送了。”
他说着要把东西拿回来丢掉,被陆景浔拦住,他又问:“你喜欢看我戴着么?”
答案无一例外,肯定是喜欢的,不然姜酌阮没事买来给他干什么。
不过姜酌阮没说话。
陆景浔转身把东西放进衣柜:“你喜欢我戴,不喜欢也不会买给我,对么。”
姜酌阮的心思被陆景浔猜得七七八八。
姜酌阮看着陆景浔冒出的念头居然是,他脖子上缺点东西。
护士拿着药过来的动静把他拉回现实。
姜酌阮收回视线,被自己的念头惊到,慌忙起身走到病床边。
护士重新给许凌量体温,温度低了些,不过还没退烧。
许凌大瓶药输完,只剩两瓶计量不多的小瓶,差不多一个小时就打完了。
姜酌阮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许凌烧退了,唇色苍白,没什么大事,后面继续输几天液在外面注意防护,应该很快能好。
姜酌阮松口气,昨天下午喝酒的副作用后知后觉漫上来,头有些痛也晕,他打算回去再睡一觉。
他处理完自己的事,转头问:“这边没什么事,我送你下楼,你回去休息一下?”
陆景浔没回答:“你呢?”
“送你回去,我也回家休息。”姜酌阮说。
陆景浔嗯了一声,视线转向许凌:“先把他送回去。”
许凌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走一步都困难,姜酌阮扛着人干什么事都不方便,答应下来。
安置好许凌,姜酌阮临走前嘱咐:“有事打电话。”
许凌感动坏了,差点掉眼泪。
天微微亮了,清晨的街道人流量渐渐多起来,回到车里,陆景浔打开暖气:“家住在哪?”
姜酌阮一愣:“没事,我不着急,先送你回去。”
车子慢慢启动,沿着这个方向走。
姜酌阮看着窗外,没说话,车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其实没必要送陆景浔回去,这样很麻烦,来来回回几个小时没了,有些浪费时间,但姜酌阮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说辞,和陆景浔多待一会儿。
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安安静静待在一个空间里,对他来说也很满足。
拐过街角,姜酌阮打算提个话题打破这气氛,忽然听见陆景浔问:“谈恋爱了么?”
姜酌阮下意识回:“没。”
等反应过来,已经没了下文,他顺着话题问:“你呢?”
陆景浔手搭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面,语气淡然:“没谈。”
姜酌阮松口气。
那他现在也不算给陆景浔造成困扰。
说话间到了地方,姜酌阮解开安全带下车,郑重道:“今天辛苦了,周末别忘了我请吃饭的事。”
他说着淡淡笑了笑:“到时候记得联系我。”
姜酌阮看了时间约莫回家洗完澡还能休息一会,走到路边打车,秋日的清晨温度有些低,他搓了搓掌心,下一秒,身上落下件衣服。
姜酌阮转过头,陆景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脱了大衣搭在他肩上。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有辆出租车停下,师傅大着嗓门问:“去哪?”
姜酌阮披着衣服上车,陆景浔静静注视着他,眼神里的情绪让他恍惚想起了那个雨天。
原本是累的,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姜酌阮只睡了一会儿,被窗外细微的声音吵醒后就没了睡意。他总觉得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陆景浔身上的味道。
姜酌阮坐直起身体,环视一圈后,视线落在挂在角落衣架上准备拿去洗的外套。
他怔愣片刻,掀开被子走过去,停在衣架前,许久之后,他抓着衣服领子闻了一下,外套没脏,只是在医院待了一晚上可能沾上别的什么东西,上面除去洗衣粉,还有另一股气味。
可能是靠在陆景浔身上睡着的时候沾上的,那时候他们靠得近,沾上另一个人的味道也是正常事。
姜酌阮闻了一下,松开衣服,重新躺在床上,那股味道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连带着早上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冒出来,闭上眼睛,陆景浔的脸便近在咫尺,让他记起很久之前。
他们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近,沉沉的有点沙哑。
陆景浔喜欢压着嗓音叫他名字,一声又一声。
姜酌阮感觉耳垂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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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校长在大会上特地强调,这学期会有领带来检查,不仅检查学生的作业还有老师的教案,如果被抓住错处后果可能有些严重。
最近几年,盛安教育局换了一拨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各个学校巡查的次数比较多,万一被抓住,说不定真会被拉去当例子。
老师多多少少有些怨言,不过不敢明面上说什么。
群里蹦这时候出一条消息,说下午要开会,请各位老师早点到校。
这是常有的事,校长也很无奈。
校长消息刚发出来。
下一秒,没有领导的小群里,几位年轻老师蹦出来问:“昨天刚开过,这周为什么又要开?”
原定两周开一次会,频率也算高了。有些学校没啥事的话,一个月开一次。
“不清楚,大概是教育局出了什么新规定?”
“行了行了,不管开什么,早点来,来晚了扣工资有你们哭的。”
姜酌阮把狗窝拎到卫生间清洗,又把狗的一些玩具收拾好,下午去学校的时候带上一些东西,打算下晚自习查完寝就打车去看狗。
下午三点多,会议室坐满人,校长神情严肃,将听到的消息带给所有老师:“上周,我们周围城市某高中,有两名学生从天台跳下去,当场死亡,不仅给学校带来巨大压力,还给在场学生造成阴影,教育局非常重视,所以临时召大家来开个会,这几天没事多观察一下班里学生情况,有不对劲及时进行心理疏导,或者上报给学校,千万不要出现类似的事。”
跳楼的两个学生,今年刚满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可惜没承受住学习压力,最终选择结束生命。
这句话说完,会议室陷入沉默,气氛凝重。
本来没啥事,这周不打算开会,但消息来得突然,不得不组织。
校长没啥好说的,随口提了一下平时常挂在嘴边的事,挥手散会。
去办公室路上,有位老师靠过来,说:“我听说,跳楼的学生不仅是因为学习,好像家里还出事了。”
“真的假的。”有人问:“你从哪听来的?”
老师说:“刚巧我老家就在附近,我妈她听了一点。”
姜酌阮没参与话题,走在一边静静听着,不过真真假假,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下午五点,学生陆陆续续到校,各个课代表催着作业,教室有些吵。
姜酌阮回到办公室,桌面上收上来厚厚一叠作业本。
他随手翻了两下,看了最上面两本的情况,还算不错,正确率高,有过程。
姜酌阮晚上不太饿,直接坐下批改作业,改完第二节晚自习已经下课,办公室没几个人,大半老师都在教室里坐班。
他伸直胳膊活动了下,外面哄闹的声音顺着没关严的缝隙溢进来,课间经常有学生在走廊上跑来跑去,前几年出过事,家长带着亲戚来学校闹了好长时间,校长当时被弄得精疲力竭,最后协商赔钱,校长气得开了好几个会。
姜酌阮握着玻璃杯打算喝杯水出去看一下纪律,还没摁下饮水机开关,门砰的一下被推开。
不知道哪个班的学生气喘吁吁趴在门框上,艰难道:“姜老师,你们班有学生和隔壁班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姜酌阮立马放下杯子,跟着学生跑到走廊尽头。
围了一圈人,正中央两个学生正在互骂。
“我操你妈□□爹操你全家。”姜酌阮班上的学生是个小胖子,气势汹汹瞥红了脸吼。
对面也不示弱:“你去啊,你赶紧去,我给你地址。”
“………………”
姜酌阮头疼的拨开人群,试图把两个人拉开。
“你个死胖子,长得跟头猪一样,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减减肥,小心被狗追,连狗都跑不过!”
青春期的小孩比较敏感,直接一拳打在对面脸上。
半个小时后,两人靠着办公室墙站着,低头不说话。
隔壁班班主任也在,厉声呵斥:“我就去上个厕所,出来打上了,挺牛逼是不是!”
两人都不服气,瘦一点的没忍住,梗着脖子说:“是他先挑事的!”
隔壁班主任是个男的,毕业五年,刚来学校还是个意气风华的大学生模样,经过几年磋磨已然看不见当年的影子。
他气得猛灌一口水,正欲开口教训,被姜酌阮打断:“刘老师,你先休息一下,我问问怎么回事。”
男老师懒得管,平时就数学生事多,今天谈恋爱,明天打群架,上课不听课下课你追我赶,他怀疑这是不是初中孩子,怎么看怎么像不懂事的小学生,差点连幼儿园的小孩都不如。
男老师白天解决老师投诉,安抚好久,已经没了耐心,捞过一把凳子坐下。
姜酌阮让他们一个一个说怎么回事。
两人添油加醋,下意识把自己的错误说轻了点。
中途两人又吵一架。
最后姜酌阮了解清楚了,他们本来就有矛盾,平时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慢慢积累起来的。
小胖子名字叫张奇,把家里长辈给他买的名牌表带来在班里炫耀,后来又在走廊大声说自己这块表多少钱,瘦一点的王临松路过白他一眼。
张奇顿时不乐意,出口讽刺道:“看什么看,你一辈子也买不起。”
姜酌阮分开两人,一个一个讲道理,张奇还哭了一场,说:“我爸给我买的,我为什么不能说。他还骂我小胖子。”
“你不是也骂他了。”姜酌阮说:“你这款表价钱贵,带来学校很容易弄丢,到时候怎么办。”
张奇听进去了,点点头。
王临松比较傲气,家里没钱一直是他痛处,这会儿咬着牙什么话也不愿意说,姜酌阮安慰好人,两人面对面道歉,姜酌阮带他们回班。
再回办公室,男老师佩服道:“你脾气真的是好。”
姜酌阮开玩笑:“都是为了生活。”
“也确实,如果五年前我知道今天是这个下场,我打死不选师范。”男老师唏嘘道:“要不是我妈天天念叨,学师范当老师好啊,一年两次假,工作稳定,蒙蔽了我,不然我肯定去学其他的了。”
男老师说完,转头问姜做阮:“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我?”姜酌阮随口说:“和你一样。”
男老师深深叹口气。
晚上下自习后,姜酌阮和这位男老师一起去查男生寝室。
回到寝室,一群男生也不洗漱,要么坐在床上弄泡面,要么窜寝,笑声从走廊那头传到这头。
男老师心累地叹口气,把这些人训了一顿,等所有人安分